第三卷 南國  第二十五章 南下(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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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馬隊終於來到北京城外,皚皚白雪已將京城九門染成一片素白。戚遼和林騰甲在德勝門外分手,林騰甲要去見他的頂頭上司,戚遼則要把黃大川運回北鎮撫司。
    這是戚遼第一次來到北鎮撫司——錦衣衛的大本營,也是第一次見到錦衣衛的頭頭們:除了外出辦差的四爺和七爺,指揮使劉僑、二爺許顯純、三爺李如槐、五爺崔應元,還有幾個掌刑千戶統統迎了出來。
    在這些人當中,李如槐和黃大川是過命的交情,黃大川人一到,這個出身遼東的魁梧漢子便呼前忙後開始張羅,竟把戚遼晾在一邊。戚遼知情識趣的退到一邊,既沒有邀功,也沒有多說什麼——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救人,至於關外情狀,過後他們自會前來詢問。二爺許顯純是錦衣衛中最早投靠魏忠賢的,五爺崔應元則是因為跟黃大川有過幾次小過節,所以隻是不鹹不淡的“關切”了幾句,便借口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與許顯純、李如槐、崔應元相比,指揮使劉僑反倒是一言不發,隻查看了下黃大川的傷勢,一句話都沒說便自顧自走了。戚遼從他的背影中看到了一絲落寞,也從許顯純眼中看到了一絲得意。
    在“交代”完關外發生的一切後,戚遼便順理成章的成了錦衣衛的正式一員。由於黃大川需要養傷,出身遼東的李如槐便自告奮勇的去頂他的差使。當時的山海關已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各級官員避之不及,既然李如槐願意去接管爛攤子,其它人自然一並讚成,戚遼也就暫時劃歸李如槐手下。為了表彰戚遼在關外的功績,錦衣衛的頭頭們特別給了他一個春節長假,還給了他五十兩銀子的賞錢,讓他在京城好好休養一陣,隨時聽候差遣。
    利用這段假期,戚遼在德勝門內新街口租了一處住所,然後隔天前去探望黃大川。在此期間,熊廷弼和王化貞論罪下獄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內外傳開,傷勢好得七七八八的黃大川也把王化貞在北鎮撫司詔獄中反水倒向閹黨的消息告訴了戚遼——被人喚作“蠻子”的熊廷弼已然成了東林黨與閹黨“爭奪”的焦點。
    戚遼帶袁崇煥私會熊廷弼後,便在京城閑居了幾個月,直到朝廷重新起用大學士孫承宗督師薊遼,他才跟隨傷愈的黃大川前往山海關,替回了年事已高的李如槐。戚遼在山海關呆了一年,一邊隨黃大川幫孫承宗整頓遼西,一邊暗中與毛文龍聯絡,為東江軍爭取到了不少方便。同時,他也沒有忘記打聽兩位兄弟——竇十三和劉子春的消息。毛文龍在來信中告訴他,竇十三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成了寬甸一帶最生猛的響馬,攪得韃子焦頭爛額,大大減輕了東江軍本部的壓力。據廣寧之戰中逃出來的人說,衙門裏的文書大部分都死在亂軍中,至於劉子春在不在其中,便不得而知了。
    天啟二年年底,戚遼再次被調回京城,此後兩年間陸續參與了一些案子的稽查抓捕行動,卻再也沒能接觸到遼事。三個月前,戚遼奉命南下,秘密對去職還鄉的江南東林黨人進行監視。果然,開春後不久,上頭的密令便發到了他手上,要他配合京城來的欽差前往嘉善捉拿魏大中。
    更讓人無奈的是,現在,他成了魏忠賢的一名爪牙。他要做的事,就是跟隨這支全副武裝的錦衣衛馬隊南下拿人。他們的目標,正是天啟朝名臣、與楊漣等人並稱“六君子”的魏大中。
    魏大中是浙江嘉善人,自幼家貧,在萬曆四十四年考中進士,後師從高攀龍,為人清廉耿介,曾彈劾過楊鎬(薩爾滸大戰的總指揮官)、大學士沈漼等權臣,並在“紅丸案”中力請處分方從哲、崔文升、李可灼等人,更以《擊逆璫疏》名震朝野,深為大學士魏廣微與魏忠賢所恨。
    天啟四年,為了打擊東林黨人,大學士魏廣微在魏忠賢的授意下指使親信陳九疇彈劾魏大中,魏大中遂被貶官三級,並於當年秋天返回嘉善故裏。這次錦衣衛興師動眾南下捉拿魏大中,罪名是受賄白銀3000兩,而行賄之人,竟是魏大中曾上書彈劾過的楊鎬。
    半個月前,北鎮撫司。
    陰森的詔獄內傳來了一串腳步聲。崔應元瞅了眼支架上昏死過去的汪文言,將手中皮鞭往邊上一名錦衣衛獄卒手中一塞,道:“看好了,切莫死了人犯。”
    “放心吧,大人,兄弟們曉得輕重,死不了。”那獄卒接過皮鞭。皮鞭已經被血水浸透,落在手中沉甸甸的,暗紅色透出的是無盡的屈辱和拷打。
    “參見大人!”在眾錦衣衛的問候聲中,許顯純大步流星的走上前,目光停在了崔應元身上。
    “招了嗎?”許顯純冷冷問道。
    崔應元掃了一旁那獄卒一眼,那獄卒隻好支支唔唔道:“回大人,這廝的嘴緊得很,不論怎麼用刑就是不肯招……”
    “廢物!”許顯純低聲罵了一句。
    那獄卒偷偷瞥了崔應元一眼,像是在說,這句罵本該是你受的。
    崔應元隻覺臉上一熱,幸而詔獄之中光線昏暗,這才沒人看到他的紅臉。
    許顯純道:“九千歲說了,汪文言這廝事關重大,扳倒東林黨那幫書呆子就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巴,這差事要是辦不好,咱們就打哪兒來到哪兒去,往後這京城地麵,就沒你我兄弟的份兒了!”
    崔應元一擺手,眾錦衣衛便齊刷刷退去。待到四下無人時,崔應元這才低聲道:“大哥,張應龍、文之炳他們已經南下了?”
    許顯純點點頭,道:“今兒一早就出發了。你的消息倒是快。”
    崔應元道:“大哥,這人犯尚未招供畫押,拿人的隊伍便南下了,這,恐怕不妥吧?”
    “不妥?有什麼不妥?”許顯純白了他一眼,道,“都說你是個榆木腦袋,一點兒都不假!他汪文言算個什麼東西,充其量不過是東林黨人的一條狗!還自個兒把自個兒當縱橫策士,放屁!東林黨那幫假惺惺的偽君子,用得著你的時候給你點兒甜頭,說什麼白衣卿相、布衣之交;出了事,就一個個縮起了烏龜腦袋,撇幹係、洗清白,唯恐跟汪文言沾上點兒瓜葛。九千歲要的不是他汪文言的狗命,而是要他把楊漣、左光鬥、魏大中他們統統招出來。他汪文言招了,咱們的人南下拿人;不肯招,他們的人還是要南下——遲一天早一天有什麼關係?江南那些人越早拿下,九千歲便越早寬心。咱們這些個當差辦事的,要為九千歲分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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