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江 第二十章 奇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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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我們這點人馬,怎麼去跟韃子拚?三千人中打過仗的不到三成,韃子派來的可是五千精兵啊,你讓新兵蛋子去打,那跟送死有什麼兩樣?我可不想看著咱東江軍剛拉起來的隊伍就這麼完蛋!”蘇其民不甘示弱的吼道。
張元祉冷笑道:“今天退義州,明天退鐵山,後天退平壤,再下去就要跳大海了,你還能往哪兒退?兵是打出來的,不是逃出來的,不打,那些新兵永遠是慫包一個!你心疼隊伍,老子還心疼這座城呢!毛軍門有言在先,要死守,今天我放下話在這兒,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就是三千人都拚光了,我張元祉也不會過鴨綠江半步!”
蘇其民瞪了他一眼,轉向毛文龍,拱手道:“軍門,請三思。”
“戚遼,你說。”毛文龍終於點了戚遼的名。
戚遼故意不去看蘇其民,淡淡道:“城,不能棄;兵,不能退。”說完,才拿眼角斜了蘇其民一記,後者正好投來一道冰冷的餘光。
毛文龍點了點頭,一抬手,議事廳裏頓時安靜下來,最後的決斷即將到來。毛文龍緩緩道:“不戰而言棄者,於軍心士氣不利。我東江軍初建不久,正需一戰鼓舞士氣,這一仗不論勝負成敗,我們隻能打!毛某得朝廷恩眷,得王大人信任,方才與眾位兄弟出海三千裏,轉戰遼東,不為一己之榮華富貴,隻想把韃子從我大明手中奪去的土地奪回來!”
“我毛文龍不是為自己打仗,而是為皇上打,為朝廷打,為千千萬萬遼東百姓打,為戰死在關外的數十萬英靈將士打!我大明缺的不是兵員錢糧,而是敢於決死一戰之士!敵眾我寡算什麼,兵臨城下又算什麼?我東江軍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想要在韃子背後活下去,就隻能靠自己,靠一口氣,靠一腔血勇膽氣!”
“諸位,我毛文龍活了四十多歲,一直沒混出多大的名堂,可如今老天給了我一個報效皇上和朝廷的機會,給了我一個與韃子堂堂正正幹一場的機會,我就算死了,那又算得了什麼!”
“對,就算死了,那又算球!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咱兄弟還殺韃子!”張元祉高聲道。
毛文龍見眾人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才道:“鎮江城附近的東西一點都不能留給韃子,統統搬進城裏,元祉,陳忠,把城外的大營撤了,去西門和北門布防;至於江北的那些城堡,也不用派兵去了,能擋一陣是一陣。”
“諾!”張元祉和陳忠雙雙領命。
“繼盛,你守南門;其民,城中民夫糧草都歸你管;承祿,親兵隊還是你帶。”
“諾!”陸繼盛、蘇其民、毛承祿轟然應諾。
“戚遼,你帶一隊人去義州,告訴那兒的朝鮮守將,讓他們把所有的糧草兵丁都運來鎮江。”
戚遼一怔,沒想到毛文龍會把自己派出去。
“戚千總,還不領命?”蘇其民“善意”的提醒道,眼中滿是不屑之色。
戚遼心念一動,學者蘇其民方才的口氣道:“回軍門,標下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毛文龍最煩的就是這套假惺惺的客氣。
戚遼走到地圖前,伸手往鎮江城東北麵一指——那裏是長白山腹地,險山、寬甸等城堡就修建於此。
陸繼盛眉角一動,先看了看戚遼,又看了看毛文龍,依稀把握到了戚遼所指。
“寬甸六堡……”毛文龍陷入了沉思。
“正是!”戚遼所指的寬甸六堡,但凡在遼東生活過的人都聽說過。名將李成梁鎮遼期間,為了防範建州女真壯大,特地在明朝、朝鮮、建州女真三方交界處的“遼東邊牆”(即明代遼東長城)內外修建了鳳凰城、鎮江城、險山堡、寬甸六堡等一大批軍屯堡壘。然而李成梁卻在最後一次出任遼東總兵後莫名其妙的下令放棄寬甸六堡,企圖製造“無人區”和“封鎖區”,隻可惜事與願違,這一舉動非但沒能困死努爾哈赤,還讓明軍白白損失了從側翼牽製建州女真的戰略基地。薩爾滸大戰後,寬甸六堡就成了後金本土,很少再被人所提及。
戚遼之所以能想到寬甸六堡,一方麵是借了後世的知識,知道毛文龍和他的東江軍曾在長白山建立根據地,另一方麵則是想到了東北抗日聯軍——楊靖宇當年就是帶著他的隊伍轉戰敵後,大打遊擊戰。
“你的意思是?”毛文龍似有所悟。
“先打險山堡,再打寬甸六堡——韃子敢打過來,我們就敢打回去!”戚遼的話,讓眾人眼中都泛起了異樣的神采。
“理由!”毛文龍問得也很幹脆。
戚遼一拱手,正色道:“其一,我軍鎮江大捷,震動後金,江北各堡人心思動。其二,八旗主力尚在遼陽、沈陽集結休整,長白山腹地守備空虛。其三,韃子要的,是鎮江城;我們要的,是在韃子腹背開創一片根據地。我東江軍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城池丟了可以再打回來——以一座鎮江城池換來後金腹背洞開,這筆買賣相當劃算。其四,險山、寬甸諸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適合小股部隊突襲,而不利後金大批騎兵展開,奪得此地,要比鎮江城更容易堅守。其五,險山與寬甸六堡是一個完整的防禦體係,奪得此地,不論韃子攻打哪一處,其餘城堡都能從旁夾擊斷其糧道歸路,是為一呼百應,首尾兼顧。其六,鎮江大捷已令後金舉國震動,若能出其不意再破險山、寬甸諸堡,努爾哈赤就不僅僅是震怒了,他會害怕我們東江軍,害怕毛軍門和在座的諸位將軍!到那時,我東江軍便不再是鎮江城下的一支孤軍了!”
靜默,良久。
“啪!啪!啪!啪!”毛文龍帶頭鼓起掌來,如釋重負。如果說守不守、如何守鎮江城是戰術決策,那麼戚遼的這番話,就是事關東江軍存亡發展的戰略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