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雪，朱顏血，
    青塔孤墳埋，潔身還自在。
    惜君意，斷腸，
    秋水逝去東門外，
    如今佳偶安在？
    策馬西風淚撒幹，望眼欲穿，
    轉世來生，不入宮殿。
    ——《祭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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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靜的清晨，連風都是甜的。獨自徘徊在寺中，這樣的早源自於心情，昨夜還是徹底失眠。
    走到一處偏僻的院落，圍牆有淡淡翻新的痕跡，院中的景色布置極為簡單，花草到像是主人親手栽種的，梅香已現，清雅別致，住的應該是個女子。
    從院內飄來的琴聲悠婉脫俗，是今天最意外的收獲，能夠彈奏這樣曲目的，絕非常人。正對著赫連曉星的房門打開，一個素衣侍女走了出來，“星兒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知道自己的來曆，更不簡單了。慢慢踏入房中，眼前的女子身著蟬衣，長發隻用一根青灰色絲帶束起，兩鬢尚有些許青絲，一個超凡脫俗的仙子雙手放在琴弦之上，見她進來才微垂於胸前。
    “星兒，好久不見了。”
    “皇後娘娘，您怎麼會在這裏？”
    上官雅樂笑著搖頭，“還是喚我一聲雅樂吧，我已經不再是宮裏的人了。”
    看著這樣開朗自在的她，心裏真的羨慕起來。“想不到出宮以後還能再遇到您。”
    “或許是我們有緣，了空大師收留了我這個被家族拋棄的人，再過些日子我就要出去遊曆了。雖然家裏容不得我這樣的廢後，但好在積蓄還是有些的，能夠遊覽大江名山縱情於天地之間，也是不枉此生了。”
    坐下來，在她的身旁。“如果有一天我可以離開這裏，你願意帶我一起遊曆嗎？”
    雅樂看著我神色黯淡，“如果你真的能走出這裏，當然可以。”
    “就這麼說定了，我去找你時姐姐可不能不理我。”
    暢快地談到琴藝，談到小時候的時光，仿佛時光的流逝就在眼前，不斷呈現著那些唯美的，欣喜的過往。
    “芳堇姑姑被封了美人，從四品。”
    雅樂沉默了一會兒，“星兒，芳堇的愛甚至比我早比我深，所以如果你困在局裏出不來，也不要互相傷害。”
    明媚的笑容淡化了一切，“我最喜歡聽故事，如果雅樂姐姐願意告訴星兒，我一定答應。”
    “成為太子妃之前的我，十分膽小。記得那一次爹派人來說，太子要來見我，當時我慌得跟什麼一樣，忐忑不安。
    那時候芳堇就跟著我，她比我大半歲，一直像姐姐一樣保護我。為了逃避，我特意將還是太子的他約到府內鮮有人去的地方，然後讓芳堇冒充我跟他見麵。我遠遠的躲著，看他們的對話。
    可當他出現的第一眼，我便知道自己愛上了他。他所擁有的魅力就是這樣，不僅是我，芳堇也是一樣。我和芳堇本來身材相差不多，形容也像。嫁入皇宮是兩年以後的事，東方烈並沒有懷疑，隻認為是女大十八變了吧。後來芳堇多次回避，但是她心中的思念和愛戀我是知道的。從我嫁入皇宮開始，他到我宮中來的每一件用品都是芳堇準備的，無怨無悔。……”
    雅樂臉上的哀傷，讓我難受。她訴說的每一個字，不僅僅為了芳堇，也表達了自己的愛。為什麼你們付出了這麼多，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而我雖得到了一切，又似乎同樣可憐。
    “幸福嗎？離宮以後的現在？”
    “從沒有得到的東西談不上失去。我的起點低了就會很容易感受到滿足。”
    一同走出了房門，看著院中梅樹上的花苞，星星點點地開了。綻放的美麗隻在刹那間，卻是可遇不可求。
    空氣中彌漫的清香被一股輕微的味道改變，未等反映過來，頭昏沉沉地已經站不穩了。楚望和葉楓出現在院中，伸手正好接住下墜的身軀，在未被任何人發現之前急速以輕功離開。
    “王，你不是說聖女自己會回來？那我們幹嘛還要幹這種擄人勒索的勾當。”
    火焰大為不解，朝著楚望尋求答案。楚望神色不佳，葉楓使勁兒向他使著眼色，他卻茫然不知。
    “過幾天就要壽誕了，這樣做有點……”
    楚望原本微紫的雙瞳變得深暗，“在這之前，我們必須拿回天劫劍。你們該知道，如果天劫劍離開我身邊太久的下場。”
    葉楓隨即問道，“接下來怎麼做？”
    “去侯府大張旗鼓的告訴赫連長河，一把劍換兩個人。”
    “可是當初聖女在我們手上，他們還是選擇盜劍。”
    楚望露出鬼魅般的笑容，“你放心，時移世易，情勢已經不同。況且有人會讓他答應的，這就是星兒到處留情的好處。”
    正泰殿，安達遠站立右側，安泰則跪在台階下，不敢移動。
    “皇上，姑姑被人擄走了。”
    東方烈看著安達遠，等待他的答案。“點的是西域迷香粉，阿那其楚望。”
    從後堂走出一個身帶紅雲標識的神秘男子，“北安侯府有異動。內應說聽到穆赫阿那其的人在堂上說什麼，一把劍換兩個人。”
    安達遠補充到，“天劫劍。”
    “那另一個被抓的是誰？”
    神秘男子遲疑了一下，說道，“上官雅樂。”
    東方烈打出一陣掌風，把男子震出三丈。“讓你們保護兩個女子都保不住！給朕滾出去！”
    東方烈忍住沒有發完的怒火，聽安達遠繼續說著，“雖然楚望不會殺了星兒，但是皇後還是有危險。看來他抓住了我們的要害。”
    “你去侯府一趟，務必拿到，反正在他手中遲早也是禍害。”
    “皇上不去嗎？”
    “朕自由分寸。”
    “打起來有傷亡怎麼辦？”
    東方烈沉默了半晌，終於傳出話來，讓安達遠和安泰為之震驚。
    “一切以星兒的安全為重，其他的朕都可以不要。”
    “臣領旨。”
    山穀密室中。
    “雅樂姐，你怎麼樣？”
    “我還好。綁架我們的人你認識？”
    我頷首歎氣，“對不起，我總是連累你們。他們的確是為了我，但也不單純是為了我。”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天劫令的始末講了一遍，雅樂恍然大悟的點頭。
    “所以說，他們抓你，是為了天劫令。”
    “我想，他們是想用我來要挾哥哥用天劫劍來交換，可能他們認為加上皇後的力量會更有說服力。”
    “前皇後而已。可是，他們不會成功，對嗎？”
    我看著雅樂，疑惑她的肯定。
    “我做了這麼多年皇後，有些事比你知道的多。你還不知道你的家族是鐵夏王族吧，所以，你哥哥為了他重建鐵夏的夢想，會放棄很多。男人，不都是如此嗎？為了天下，可以犧牲一切。我們或許都隻是附屬品罷了。”
    雅樂的話，讓星兒有些驚訝，並不在於長河。其實，長河的事大概可以猜到一些，但是雅樂的消極和淡然是沒有想到的。
    楚望從門外走來，那雙眸子，是永遠無法掩飾的。
    “階下囚的日子不好過。不過，很快就有人來贖你了。”還是那樣的魅惑感覺，讓星兒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兩人給了他同樣的反映，不理睬。
    “怎麼，你不相信？星兒，你未免太不自信，我敢說，會有人搶著來。”
    是啊，曾幾何時，變得不再相信自己，不再相信身邊的人。以前的星兒，怎麼會疑惑長河會不會來，東方烈會不會來，或者安大哥會不會來。是她的心失落了，在什麼地方消散著，找不到了。
    火焰快步上前，“王，來了！”
    “哪一個？”
    “赫連長河。”
    他來了，還是來了！雖然麵無表情，但是心裏卻激蕩著。隨之又陷入迷霧，或者他並不打算交出天劫劍？
    “把我們美麗的聖女和碧朝的皇後帶出去。”
    遠處的山頭，兩個翩然的身影忽近忽遠，深藍色的發帶隨著青絲在風中飄舞。一絲微光在他們的身邊閃爍，一眼可以看穿是天劫劍。長河與魅影不斷加速奔馳，轉眼來到了十米之外。
    “你以為，我會交出天劫？”
    楚望笑盈盈的說著，“西方紫火狐，北方赤煉蛇，我們本就是天劫的守護者。其實我們不必爭什麼，隻要聯合在一起天下自然是我們的。”
    長河給了他一記絕不可能的眼神，隨即把眼光看向我。“交出星兒，免你一死。”
    楚望突然把刀架在赫連曉星的脖上，“那就要看她在你心中有多重了。”
    他稍稍用力，一道血痕從雪白的肌膚中滲出，流入赫連曉星的前胸。接著他將彎刀慢慢往上移動，到她的臉頰。抹掉血跡，不想它沾汙自己的身體。
    “怎麼樣？不同意？”
    赫連曉星和長河的眼睛一直對望著，沒有離開。因為他們互相明白對方想的是什麼。雙眼一閉，等待下一刻的失望。隻聽見空中一響，兩人騰空的聲音。
    楚望高興非常，“謝謝赫連兄！”
    睜開眼，望向長河，他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反而對著心兒有些埋怨。仿佛在說，怎麼，你以為我會讓你毀容嗎？笑了，笑自己的傻，笑他的癡。原來在他的天下，自己也有一半的位置，不曾動搖。
    赫連小心用唇語告訴他，對不起。長河隻微微笑了，不留痕跡。楚望放開了星兒，奇怪他沒有阻攔我的離開。得到自己，不是他的來意嗎？
    長河跨上馬，張開了手，星兒也準備向他的方向走去。
    “慢著。”不知什麼時候，雅樂的後麵出現了一個身影。他們才注意到，從剛才開始雅樂就很反常，沒有說話。
    悠仁亮出自己的軟劍，將雅樂挾持在手。
    “星流姑娘，你走不走就要看她對你而言重不重要了。”
    星兒憎恨這樣的威脅，卻總是不斷的發生。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打破了僵局。
    “如果你想活著離開碧朝，放開她。”安大哥表現的十分冷靜，身後跟著的一群禦前侍衛嚴陣以待。
    “安將軍，現在恐怕不是你說了算。”
    看著又一個人準備將自己剛才承受的故技重施，火上加火。“放了她，說出你的條件！”
    “很簡單，你跟我走，天劫劍也跟我走。”
    “天劫劍不再我手上，你問我有什麼用！”
    “放心，這個事情不用你急。”
    隻見從安大哥身後的人影中，一人飛身而出，從火焰手中迅速奪過天劫。
    “放開她！”東方烈拔出天劫劍，指向悠仁。
    “劍給我。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手頭的女人可是你的皇後，最好想清楚比較好。”
    “朕從不接受威脅，向來隻有朕威脅人，沒有人可以威脅朕！”
    從未見過，如此坦然的雅樂，她的笑容美得向一朵山澗中最清麗的花朵，一塵不染。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卻絲毫沒有心痛。星兒心急如焚的看著東方烈，不敢相信這樣的無情會出現在他的口中。
    “最後一遍，放開她！”東方烈發出了最後通牒，被赫連曉星大聲喝止。
    “烈，先就娘娘！”
    他沒有看她一眼，隻盯著那快如閃電的鋒刃。
    “或許你馬上會為此刻的決定後悔。”悠仁一劍撩開了雅樂的上衣，露出青色繡蓮肚兜，所有侍衛立刻調轉了頭。
    雅樂依然燦爛的笑著，沒有任何遮掩，沒有任何反抗。不能再一次傷害了她，於是，赫連曉星選擇向雅樂走去。可是剛邁開步伐，三個身影把她拖住。
    “你們走開，不要管我。”星兒瘋狂向前衝著。
    長河，安大哥，楚望，像山一樣擋在前麵。東方烈則囑咐安大哥，“這次不要再讓她有什麼閃失。”
    看見眼前的形勢，悠仁顯然是後悔了。如果挾持的是赫連曉星，事情會好辦許多。他不敢再遲疑，伸手將雅樂往前一推，然後在雅樂身體的掩護瞬間，迅速轉移，猛地向我人前的方向放出暗器。
    東方烈此時正回頭看我，沒有回避的警覺，星兒大聲喝道，“小心！”可是，雅樂已經搶先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
    這一次，東方烈沒有遲疑，緊緊的抱住她。慘白的容顏卻顯得如此動人心扉。
    “我沒有想到……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讓我知道……，我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麼……，可憐的芳堇，……答應我，不能像對我一樣對她……”
    是毒，雅樂的嘴唇已經變得黑紫，她最後說的一句話是對星兒，“原來我猜錯了，他很好，不過這樣最好……你要代替我們幸福……”
    沒有人在意悠仁的離開，或許我們已經疲憊於死亡，疲憊了哭。眼中隻有幹澀，卻沒有眼淚。雅樂，如果沒有遇見自己，不久後你便可以在大江大河中自在遊曆飛翔。
    東方烈抱起雅樂，扶上馬背，頭也不回的走了。這樣的他，誰也無法麵對。
    回去的路，走了好長，比來時的路更加艱難了。長河就在身後，完全不想出力，於是赫連曉星索性躺如他的胸膛，埋住腦袋。安大哥不聲不響的先走了，沒有叫他，不想。
    回去的路，好長，好像怎麼走也是越走越遠，偏離了原來的方向。自己的出現就是一種災難，傷害身邊的人，再不斷進行自我傷害。
    雅樂來了，卻又很快的去了。仿佛她的出現，隻是一種訊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