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風雲  第二十五章 劍走偏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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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極度不爽的開口,心情要多鬱悶有多鬱悶。
    我就不記得怎麼和西月杠上了。這家夥就像黏著臭雞蛋的蒼蠅,可話又說回來,他樂意當蒼蠅但我決不當雞蛋。聽他們的對話,好像幾天前的事件和我有關,我卻記不起一點。向兩個人詢問,
    “怎麼可能?我不過是找了條真蛇……沒關係,相公想要奴家親自為相公下廚。”回答是月玄桐不陰不陽的腔調,但他顯然忘了一件最不該忘的事。自從柳雪涵也就是所謂的彗江湖外號是蛇之後,火鷲堂禁蛇,自終亦有遺令。而他眼裏不該有的閃躲,也隱隱觸動了我的殺機。
    “自然是,那日是故人登門。即是故人,也無奉告之理。”回答我的是西月的冷清。我感到他在透過我看一個人,一個隻屬於他的故人——鬢絲張揚,秀眉微挑,迎風而立。整個人說不出的狂傲,指點間——天下亦如草芥玩弄於股掌。
    接著兩個人就開始了比拚。理財、金融、書法、算計……一直到現在的鬥酒。
    我擠壓揉搓著眉心和太陽穴,有些許疲倦的看著兩頭和狼差不多的男人。
    “司空釋玄?”西月看著我的動作發呆,不注意把腳邊的酒壇帶翻。
    “舞——”月玄桐魅惑人心的微笑,略帶嬌嗔。一仰頸,又是一杯酒水下懷,不肯落塵的幾縷晶瑩順著造型完美的嘴角滑下,在胸前洇濕一片。
    “西兄,此難免掃興。我就帶月回去了。”冷冰冰的語氣,不知是在嘲弄自己還是乞憐他人。
    “慢,既是痛飲,那酒品自是要有的。否則這長安城傳出東月在下嫁之後又和我醉倚在這瓊遊樓,怕麵上無光吧?”回答是西月略微輕佻的語氣,心頭閃過絲不快——當即譏誚的語言劃出了咽喉。
    “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也不知尊家主是否回歸?”話出口才覺不對,西月孤身一人經商,雖和西涼安氏又不解之源,但頂多是商業合作夥伴,主人——安在此種薄涼之人頭上以免貽笑大方。
    有些許心虛的回視西月,但還是接目,用輕佻的目光遙看著遠方。遠處有一片櫻林,看樣子不知是何人家的院子,竟如此霸氣。感到背後陰兀的目光,淡笑著攏了攏額前的碎發,露出張牙舞爪的蛇騰。
    “小弟出言偏薄,望月兄不計較,唯此自罰。”說著轉過身不看他複雜的目光,仰頸,一壇上好的陳年女兒紅灌下。泛涼的酒水我不知如何,胸口是火辣的舒坦,周身卻又泛冰,一冷一熱倒也是相得益彰。嘴角溢出了幾絲不屬於我的笑靨。
    “彗?——”西月有些許激動的歎著,說著就情不自禁向我走來,又惶恐我臨風飛去,悵然卻不知如何。
    “渙然若冰之將釋——”嘴裏又吐了句混話。自顧自搖搖頭,來到窗邊。
    “夫君——你舞我唱豈不痛語哉?”月玄桐湊上一旁,半醉半醒中看不真切,隻若去了。
    “既然如此,到不如我彈琴助興如何。”說著西月就不知從何處搬來短琴。音色略微差些,到也應景。
    話未畢,就聽得一聲暢快淋漓之音。“痛快。”月玄桐一聲輕讚,便隨音附起歌來。
    “也罷,借西兄配劍一用。”話未畢,已是抽出細劍,當下在屋中舞了起來。
    數盡江湖千萬峰,無極浩瀚吾心胸,走遍中原到南疆,看我大翼展雄風。魔道崎嶇路難通,明日青山又幾重,人生運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平川策馬,天高地廣,如吟如訴漸漸鋪展。淡灰色的人影也隨著雄壯的歌詞舞出了招蜀山劍訣。
    忽而,原本平緩廣闊的弦下隱隱生出金戈劍影,氣勢逼人:“誓死奔雷,威震山河動,劍如白虹,出鞘追元凶……”劍勢變的淩厲,也少了許多花哨,疆場是容不得這些似明非明的東西的。同時視線追逐著月玄桐,一個浸入身心的微笑,醉的不知是人是己。
    霸氣正濃,卻化作繞指絲柔,隨著月玄桐清緩的嗓音透出深情無限:“也有情深處,何必相約再相逢,自古英雄多寂寞,將相本無種……”
    柔情過後,風起雲湧,琴音再變,豪情隨歌而起:“好男兒莫錯過青春,看風雲再變,彩雲飛揚!”灰衣上下翻飛,在半醉半醒中舞著我的朦朧,我隱約看見——有一銀發之人,迎風而立,素麵仰天,唇畔卻溢出一絲極輕佻的笑意。傲絕天下——天地亦莫敢與爭鋒。
    音畢,劍收。頭也不回擲進了劍鞘。嘴角溢上幾絲輕狂,複又找酒吃。
    仰首就是一壇好酒下肚,殘餘的酒水順著嘴角滑下,點點糾纏在銀發上,好一番風景。嘴角逸出了幾番邪笑,像自嘲,又像諷世。我又有何深仇大恨?欠人的,就該還——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突兀的浮起一幕詭異的場景——
    一個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的童子匍匐在殘垣斷壁上,銀發被周身的黑霧一點點染黑,蒼白無神的瞳孔一點點被塗抹成不反光的黑色——好熟悉,卻又好陌生——我張了張嘴,卻隻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靈——”
    “舞?柳雪涵——別——別”我茫然的睜開眼,靈?他是誰,那個童子?接著失去聚焦的眼睛對向一臉焦急的月玄桐,不知怎的,心頭卻湧上股無力的厭煩。
    “我沒事。”有些呆滯的開了口,卻發現聲音嘶啞的令人心悸。
    月玄桐看見這個樣子,像是鬆了一口氣,臉上複又攏起了微笑:“涵,酒喝多了,沒關係,休息會喝口茶就好了。”眼底閃過黯然,我不由看得心悸。
    “你——沒有事吧?”略帶試探的語氣,配上沙啞的嗓音,除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傷心便什麼也沒有剩下。
    “月——”我有些奇怪但更多卻是種莫名的無力和自卑。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自卑?嗬,這不是天大的諷刺麼?我魂舞會自卑?又有何人有讓我自卑的資本——淡哼一聲,卻發現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
    月玄桐叫的是柳雪涵——一個死在自己手上的笨蛋,一個永遠不合格的殺手、商人。而我是魂舞,靈魂的舞者,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感受著激情和血液的溫暖,沉淪在一場場瑰麗而殘忍的夢裏。嗬,這不是天大的嘲諷麼,我錯的是這麼離譜——人都不喜歡更優秀的同類,甚至包括伴侶。盡管我真的和男人也沒有什麼分別,但追終還是女人,那些俗人眼中的和房子、酒、車同類的寄生蟲,譏誚的表情不斷在臉上變換,而同時,體內有一種被壓抑了很久的氣體也在叫囂、沸騰,至陰至柔的氣體包含了整個人。一點點的淬煉、一點點的提純,再一點點把我的皮膚變得透明,青色的靜脈在透明的皮膚下漸漸發白,變成紅色——血液的顏色。
    “涵——不要——不要再離我而去——”耳邊是月玄桐撕心裂肺的狂吼,我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我不是很喜歡他麼?怎麼聽他的呼喚像是一個陌生人,或者——我不過是一個影子,一個名叫柳雪涵之人的影子……
    我努力張開幹裂苦澀的嘴角“告訴我,你愛的是柳雪涵還是我——”我感覺有種東西吞噬了自已,先是腸胃,接著是心髒——甚至是大腦。
    良久的寂靜,良久的壓抑——
    我大致知道了答案。他並不是月玄桐,他一直都是火烈炙——那個愛著柳雪涵的火烈炙。而月玄桐,不過是我給自己創造的一個夢,一個忘記過往從頭開始的夢。
    “你愛的是柳雪涵對嗎?”我苦澀著向上延伸著嘴角,為什麼月玄桐要求起舞——而我用的是劍。在黑暗中遊走的人又怎麼會用劍?劈不能劈,削不能削,甚至插都沒有血槽。——我不是柳雪涵,我是黑暗生物,不可以存在在光明下——太遲了不是麼,還是陷進去了。
    我看著月玄桐淡淡點了下頭,遲鈍緩慢但滿滿的都是堅定。
    “謝謝你。”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眼淚沒有流出,眼睛很幹很幹、心裏很澀很澀。接著感覺沒有了感覺,我唇角溢出了滿滿的微笑,痛的是心髒,苦的是自己。
    ——我是誰?
    接著大概是人體慣性吧,我一腳踩空從欄杆處跌了下去。
    也罷——隨風而逝吧,我來過,但沒有痕跡。耳邊是空氣和鼓膜的碰撞,激蕩起一圈圈的頭暈目眩,柳雪涵——我終於不是她。
    “小心——”一個溫和的男聲,接著我茫然的看著一襲黑絨罩住了我。
    “你——”我有些張皇失措的開口,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說話。”他緊緊擁著我,接連幾個飛躍,我卻沒有絲毫顛簸的不適。
    “原因——”說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真的不如柳雪涵,最起碼她不會問出這麼沒大腦的話。
    西月抱著我的手鬆了鬆,一臉驚詫的看著我,“你變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麼知道變沒變。”略微生氣的皺皺眉,我感覺心頭舒服了很多。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西月長歎了口氣,我感覺有水滴淋在了我臉上,冰冰的,像鹽水觸碰我的臉頰,長長的,卻又流不盡。
    “不知道,下雨了,你還是快回家吧。”我從西月懷中鑽出,順帶摸了他幾塊配飾。
    回答我的是西月苦澀的聲音,和更重的自責,“那跟我回去吧。”接著右手緊緊的待住了我的腰。
    “你養我?”略帶輕佻的語氣,我試圖化解這種濃烈的要讓人窒息的苦澀。
    “不是,是合作。你幫我賺錢,我提供你生計。”西月唇角溢上好看的笑容,隻是浸滿了濃的化不開的苦澀。
    “好,成交。”接著我聽見耳畔的風又起。接著時不時有著零星的雨點落下——同樣的苦,同樣的澀,隻是不知和我一樣為誰停留。
    原來的酒樓
    “走遠了?”一個麵容精致的男人略微不悅的看著一地殘紅。
    “走遠了。他不是她,不是——不是——好好,好得很……”接著紅衣男子仰麵又是一壇酒水下肚。
    “看來司空月對他也很感興趣。”男人微笑著看往遠方,一片燦爛的櫻林搖曳著身姿墜下一地柔粉。
    “他和我一樣不過是追逐一個影子罷了。”
    “那個死在終南山的——”男人停止了話,任誰也可以感覺到隻有毒蛇縈繞身邊的壓抑。
    “嗬——可笑吧。”說著月玄桐像無事一般又一口酒灌下,麵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有趣,有趣,此人連塵子是包定了。”說畢,看著那個消失在地平線的黑點,揚長而去。
    “柳雪涵——我到底是愛你還是恨你?——”天地間,隻剩下月玄桐的這一句喃喃之語。
    好漂亮——我看著眼前的櫻林,絕是讚不絕口。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西月長長背了一段話,眼中溢滿了柔情。
    我好像受到了蠱惑,張口就來:“夕,這是櫻花,不是桃花,要聽這首——”
    “sakura,sakulra……”西月沒有理我自己開始淺聲吟唱。
    “櫻花啊,櫻花——”突然,感覺心頭一顫,我伸出了雙手,蒼白的,連赤紅的血管也變成了蒼白,微風拂起,櫻樹又是一陣落雨,父親說過,櫻花最美的時候就是凋零之時。而母親在他心中就是八重櫻,單薄,卻又飄零——
    這一世,我注定要和這些殘紅為伴?消磨在殘碎的記憶裏,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花已飄零,人故何求,相伴花中,生死也應有數。
    “走吧。我想通了一些事。”轉過身,寬大的袖袍在空中劃出一襲潔白,扇起了一地歸於塵土的殘瓣。
    說畢,便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櫻花還在飄零,而我注定命運多瞬。怎一番妖冶——
    西月立在林中,癡癡的望著遠去的身影——灰衣在酒水和櫻花的浸潤下泛著青華,銀發被櫻瓣羈絆,怎一番訣別,又怎一番神傷——
    主子,你真的忘記了一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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