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可以回家了。”醫生幫她把點滴拔下來笑著說。
    林錯點點頭：“謝謝。”
    兩人出了醫院，林錯發燒剛剛好，還是有些不精神，在秋風中打了個激靈，蔫蔫地跟在沈辭身後，時不時抬頭，把視線從自己腳底下的馬路移到麵前沈辭的後背上，活像個聽話的小媳婦。
    醫院門口有車，沈辭上前和司機說：“寧海路，多少錢？”
    林錯當即睜大了雙眼。
    “啊，先上來吧，看著時間最後定就行。”司機很好說話，笑眯眯地說。
    沈辭笑了笑：“行。”拉開了後車門，然後回身看林錯。
    卻看見林錯見那輛車的眼神活像是見了鬼了。
    “······林錯？”沈辭疑惑地叫她。林錯沒有回答他，隻是怔怔地看著後車座。
    前座全是血，前麵車窗上是噴射而出的血，還在往下滴。男人發出不成調的淒厲慘叫，聽得林錯心裏發毛一動都不敢動。他睜目欲裂，掙紮著想要爬出去，手指痙攣著在車窗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妄圖逃離這種尖銳的疼痛。
    “救······”她往後退了半步，差點沒站穩。
    “林錯？”
    “哎喲，這小姑娘是怎麼了？”司機還以為林錯這剛從醫院出來的犯了什麼病。
    “林錯！”
    她猛地回神，就看見沈辭焦灼地看著自己，扳著自己的肩問：“你怎麼了？！”
    林錯張了張嘴，低下了頭，像是喘不過來氣一樣急促喘息著，剛剛因為早餐攢出來的一點熱氣因為這一茬又變成了凍人的冰冷，睫毛劇烈顫抖，眼前忽明忽暗中，她費力看清眼前的事物。身體幾乎站不住，沈辭當即把她摟進懷裏，供她站穩身體。
    這裏是醫院門口。
    她在原地緩了一會兒，半晌才吐出嘶啞的話：“我們······能不能不坐出租車啊？”
    “你這樣子還能走回去嗎？”沈辭當即問。
    的確，林錯現在看起來非常不好，臉上全是虛汗，目光渙散，像是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樣呆愣愣地看著沈辭，沈辭差點兒都以為這小姑娘傻了。
    林錯點頭，聲音低微的幾不可見：“能的······”
    沈辭歎了口氣：“真行？要不還是坐車吧？你發燒剛好，要是再吹風——”
    林錯力氣極大地雙手捏住了他的袖口，簡直就像是抱著根浮木一樣，說出的話都帶著討好的調子，語速也有些快，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走回去吧，不遠的。”
    沈辭擔憂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見她打定主意，也就不勸了，轉過頭去和司機商量：“不好意思啊師傅，我女朋友想走著回去。”
    司機連道沒事，看著林錯一臉煞白，像是被風一吹就能倒的樣子有些擔憂地問：“你這女朋友是······”
    “哦，”沈辭歎了口氣，“她體質不好，發燒剛好，有點兒蔫。沒事兒走走也好，還能精神精神。”
    司機聞言便點點頭：“行，沒事兒，你們走吧，我在這兒繼續等著活就行。”
    沈辭點點頭，兩人剛走出醫院門口，回身一把抱起來林錯。
    林錯被這一抱嚇了一大跳，沈辭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甚至上下顛了顛，然後不滿評論：“太瘦了。”
    林錯此刻看著沈辭的下頜線，還有緊繃著的肌肉線條，剛剛差點要被秋日冰寒凍到僵死的心髒才重新劇烈跳動起來。她隻是呆呆地看著沈辭，過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長長地緩緩呼出一口氣，然後用小臂蓋住了眼睛。另一隻手一直拽著沈辭胸膛前的黑色布料。
    沈辭很有力氣，走路的時候根本體會不到顛簸，而且他懷裏很暖和，林錯的身體在恢複溫熱的溫度。他們在人行道上受人側目，林錯心裏的恐懼卻在這一次戰勝了害羞。那隻手一直沒有鬆開過。
    “學校的假我幫你請完了。我你就別管了，大不了明天我和你一塊兒找老師補，不會落下的。”沈辭的聲音在林錯頭頂響起。
    林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他的話。
    上麵沒了聲音。
    “······你害怕坐車？”過了好久，沈辭的聲音在頭頂模模糊糊響起。
    “······”
    林錯沒有移開小臂，頓了頓，沙啞地應了一聲：“嗯。”算是承認。
    沈辭皺皺眉，看林錯一副沒緩過來的樣子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沒事。”林錯簡潔道。
    “真沒事？”沈辭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嗯。”
    “你為什麼怕坐車？”沈辭眉頭絲毫沒有鬆開。剛剛林錯那一副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他都覺得她能在下一秒昏在那兒。整個人像是被魘住了一樣。
    林錯這一次卻沒有立刻回答。
    街上的行人嘈雜聲很大，估計他們來到了什麼熱鬧的地方，但是她依舊沒有挪開自己眼睛上的小臂，而是又往沈辭懷裏鑽了鑽，調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勢。
    在很久之後，沈辭才聽見懷裏的小姑娘小聲說了一句：“我出過車禍。”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就是在那種汽車上。”林錯的嗓音有些悶，但是沒有太大起伏，“所以我害怕。”
    “······”
    “······怎麼回事？”半晌，他才艱澀地問出一句。
    “······”林錯捏住他衣服的手又緊了幾分，雙唇也無意識抿緊，沈辭當即不舍得再問。這種事情就不應該再提起。
    “以後不會了。以後我陪著你，”沈辭站定，低頭吻了吻小姑娘光潔的小臂，惹得林錯抖了一下，隨即露出眼睛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因為發燒又因為驚嚇而一直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紅暈，沈辭見狀便痞痞地笑，一臉”你小瞧你辭哥”的表情又開始往前走，“我又不是抱不動你，不會讓你跋涉到家裏的。放心吧，你沒有走路的機會了。”
    林錯看著他，看他的笑，眼睛裏閃著光一樣。
    “怎麼樣？好看嗎？”沈辭挑眉，“滿不滿意？”
    林錯頂著一張大紅臉，十分有骨氣地搖了搖頭。
    沈辭冷笑：“林錯，你給我趕緊自覺點兒點頭，不然沒收紅燒肉。”
    林錯從順如流點了點頭，沈辭氣的牙根癢癢，半晌憋出來一句：“怎麼一個大活人擺在你麵前，還沒有紅燒肉來的有魅力？”
    “因為紅燒肉好吃，你隻能看，不能填飽肚子。”林錯的聲音還是有點兒啞。
    “得了吧，”沈辭眼神意味深長，“等到你辭哥真要對你動筷子那天，你還不一定受得住呢。”
    “嗯？”
    沈辭低頭看了一眼一臉不諳世事涉世不深單純天真沒被汙染的可愛小姑娘，默默扯開了話題：“咳，你······你膝蓋是怎麼傷的？當時就忘問了。”
    林錯頓了頓，眼神裏陡然閃過一絲慌亂：“不小心磕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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