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哥，我們先走了！”陳米開口，拉著幾個小弟，顯然是要去嗨皮。
    沈辭點點頭：“明天中午記得打飯。”
    林錯站在一旁，抬腿想走，沈辭輕咳一聲：“林錯。”
    林錯頓住腳步回頭：“有事？”
    沈辭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剛剛在水房······沒事吧？”
    林錯早就做好了他對自己形象破滅後遭受質問的準備，結果換來的是一句關心？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你聽懂我說什麼了麼？”
    “沒。”沈辭十分不害羞向他人坦白自己的破爛英語，“我文理科差距很大，英語比語文還弱。”
    林錯哭笑不得，原來是沒聽懂：“我沒事，謝謝，再見。”
    沈辭見她這樣簡潔明了，覺得她是不想讓別人過多幹涉，也就把那句”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給咽了下去。回道：“走了。”
    林錯”嗯”了一聲轉身離開，掏出手機：“院長媽媽，我想在你那住一晚······嗯，我已經想好了。”
    她都已經來到南城了，曾經日思夜想的地方已經被自己雙腳踏在腳下，這種踏實和自由感，是過去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
    沈辭邁出去的步伐在幾步後莫名其妙頓了一頓。他回頭，看著林錯嬌小瘦弱的身軀，走在夜涼風清的道路上，蔚藍校服隨風輕輕晃出幅度。
    這樣一副小小的身軀，能把一個大漢撂倒在地，用最莫名其妙，卻是最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麻煩的方法發泄情緒。兩人初見是自己冒犯了人家小姑娘，結果她竟然在沒得到道歉的情況下給自己開脫。
    一個很矛盾的人。
    禮貌，淡漠，疏離；卻又瘦弱，纖細，愛哭。
    理智的她和脆弱的她交融，變成了林錯。
    沈辭看著少女長發及腰，規規矩矩的穿著淺藍校服，隻是在一般人身上顯得臃腫肥大的校服，穿在林錯身上卻是襯得人更加纖細，似是一幅淺藍底色和黑色線條勾勒的工整耐看的水墨畫，沈辭久久沒有回神。
    ······
    很快的，日子在林錯麵無表情犧牲了沈辭無數根筆和講題時遭受學霸無數白眼中過去。第二周的周四很快就到了。林錯沒有仔細看回執單，當天隻草草地簽了字，就把自己埋在作業和練習中去了，因此早就忘了今天的目的地。
    早上給自己買了麵包和火腿，再帶上水杯，背上書包就出發了。
    按照往常，老師這時候已經打了不下五通電話催遲到同學了，但是今天全員到齊，自覺地很。老陳臉上笑出了花，但仍然不禁感歎：“想我當年校草，竟然沒有一次社會實踐魅力大！”
    講台下哄笑出聲，不知道是哪個男生喊了一句：“老陳老陳老陳，南城A高一枝花！”
    台上老陳的臉都青了：“剛剛是哪個小兔崽子叫的老陳！”
    台下氣氛更加活潑，班長帶頭喊：“叫什麼老陳啊！叫陳老！”
    是啊，陳老顯得更尊敬了。但是——
    “陳老陳老陳老！南城A高一枝花！”
    “陳老陳老陳老！男人四十也不老！”
    林錯感慨於大家的激動和老師的忍耐力，也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熱鬧的場景，饒有趣味地看著。
    呼聲巨大，引得樓道裏都有人在後門扒頭進來窺探，然後肩膀抖動的無法自抑，狂笑著像個神經病一樣離去。
    老陳在講台上哭笑不得，看了一眼手機，趕緊說：“來通知了，趕緊下樓！”  底下爆笑出聲，迅速收拾站隊。林錯趕緊拿筆戳了戳沈辭，然後嫻熟地到窗邊把沈辭的筆撿回來收好。
    老陳給林錯安排了一個中前部的位置，林錯站進去。隨著隊伍走到樓下，等待上車。
    周圍都在激烈交談，時不時有幾聲壓低的笑聲，林錯站在人堆裏，顯得有些顯眼，纖細白瘦的少女留著黑色長發，背著一個洗的幾乎掉了色的書包，神色冷清地站在那，一動不動，似是在出神。
    她站著時經常左手握住右胳膊，這是她無意的習慣。
    但是這動作在沈辭眼裏，就變成了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細微體現出來的失落。他看了一眼周圍因為老師不在而亂糟糟的人群，然後又看了一眼林錯，麵無表情。
    過了幾分鍾，他第三次看了林錯，然後麵上波瀾不驚地撇過頭去。
    嘖。
    看個鬼啊。
    大佬憤憤地再一次把頭轉到了另一個方向去。
    林錯站在那裏，被輕柔夏風蹭得昏昏欲睡，昨天晚上不出意料地寫到淩晨。這會兒站在那裏，聽著周圍嘈雜人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車。
    正想站在原地迷上眼睛的時候，身後一隻手拍了拍自己。
    林錯嚇得差點跳起來，隨即神色冷淡地回頭。
    是個高馬尾女生，笑嘻嘻地問：“你怎麼不說話呀？”
    林錯疑惑地皺起眉：“說什麼？”  對方被她這堪稱嚴謹的回答逗笑了，旁邊一個女生陰陽怪氣：“喲，拉倒吧你，人家學霸能和你一個學渣說什麼啊？”
    林錯不說話，明顯不想卷入這種事情裏，眉蹩起來，毫不猶豫轉過身去。
    高馬尾女生還是笑嘻嘻的：“我怎麼就學渣了，你看到的？”
    “是啊，我看到的。”
    高馬尾女生得逞一笑：“佛曰：自己是什麼樣，看見別人就是什麼樣。”
    對方”喲”了一聲，作勢要撓高馬尾女生的，兩人笑著鬧作一團。
    林錯轉過身看著笑鬧的兩人，有些詫異。原來是鬧著玩的，是她太敏感了。
    高馬尾女生好不容易從那女生的自創撓癢癢大法裏脫身，對她笑著說：“我叫田苑，她叫鄭玉琴。”
    林錯禮貌性地點點頭：“林錯。”
    “你剛剛怎麼在那站著呀？”
    “困。”
    “困？果然是學霸，昨天晚上肯定又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了。”
    “行了吧你，你一學渣，隻會說散裝英語。”
    林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琢磨，散裝英語是什麼······
    隊伍末尾，沈辭收回目光，身後班長一臉賊笑：“嘿嘿，兄弟，看誰呢？怎麼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的？”
    沈辭挑眉回頭，睨著班長，沒說話。他常戴的純黑帽子反戴，額前露出幾寸青茬，那是前幾天剛剪完的寸頭，加上他雙手插兜，露在外麵的小臂肌肉緊繃，班長看著麵前的沈辭，感覺像是就缺根煙和根鋼管就能馬上揍人了。
    他哀怨地在這樣的氣場下頑強地碎碎念：“哎呀，你幹嗎這麼看著我啊？看看人家林錯，溫和有禮態度好，你看你這凶神惡煞的，在班裏拍下桌子都比我管用多了。哎呀，我這班長真是名存實亡，現在還要被你這個寸頭恐嚇，嗚呼哀哉，天要亡——”
    沈辭沒說話，轉了個身整個人麵對他，腳下與地麵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他挑眉明明是個疑問的姿勢，怎麼他看起來就這麼不和善了？
    班長瞬間寒噤。
    還有——
    沈辭的聲音在他上方想起：“你怎麼覺得她溫和有禮？”
    班長一下沒反應過來：“啊？誰？”
    沈辭”嘖”了一聲，聲音裏滿是不耐煩：“林錯！”  班長立刻捧著無形的少女心賤兮兮地用懷春少女的調調給沈辭說了一遍全過程。
    沈辭站在原地麵對他聽他說了好幾分鍾，竟然還沒聽到林錯出場，事情說完了，隊伍也開始往前走。
    沈辭不耐煩地跟上隊，趁著校門口再一次短暫停下，打斷了班長的絮絮叨叨：“我剛剛······真笑了？”  班長眨了眨眼，這次倒是反應迅速：“是啊，笑得十分，呃······”
    他擠眉弄眼繼續說：“十分燦爛。”
    大佬十分仁慈贈與他一腳，然後不理明明躲開了那腳但還是再次開始哀怨碎碎念的班長轉身邁上車門。
    他一般都習慣坐在車最後一排，盡管顛得有點厲害，但是清淨，睡覺可以睡得很安穩。班裏人數是單數，也沒人敢和他坐一起，都有自己的男神女神，當然趁著這個時候好好增進感情。所以今天——
    沈辭在最後一個座位頓住腳步。
    林錯正在拉窗簾，把書包放在了外麵並排的座位，揉了揉眼睛，顯出幾分孩子氣，抬頭看見了沈辭後麵無表情的再一次把書包規規矩矩放好，拍了拍，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哦，對。林錯來了就是雙數了。
    沈辭對著她書包歪歪頭：“讓個地？”
    林錯麵上毫無波瀾，心裏卻在想：他沒看出來她是想自己坐嗎？這裏這麼多座位，怎麼偏偏要坐這個位置？
    沈辭已經把他書包拎起來扔到她懷裏，然後毫無停頓地坐下了，動作大大咧咧，十分幹脆。
    林錯看著少年單手摘下帽子，放在隨身帶的純黑書包裏，順手撫了一把寸頭。林錯看了一眼他的書包，還挺新，一看就是沒怎麼用過的，估計是新的。然後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林錯歎了口氣，這一覺是睡不成了。她看著窗外鬧騰的人群，還有刺眼的陽光，還有車裏時不時的哄笑聲，心裏又長歎一聲，單手拄太陽穴，閉目養神。懷裏緊緊抱著書包。
    大巴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林錯聽著車的轟鳴聲，頭”突突”跳著疼，更覺煩躁，她始終能聞到車上一股刺鼻橡膠氣味，就算是閉著眼睛拉著簾子都阻擋不住太陽，視線裏一晃一晃的，讓人沒法安眠。
    林錯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靜靜坐了一會兒，認命地拿出了······五三。她慢吞吞，忍著頭疼拿起筆，一隻手突然衝著她胳膊伸過來，中途覺得不妥似的，生硬明顯地轉了個彎，改為握住筆杆上端。 
    少年低沉沙啞的嗓音仿佛就在耳邊響起：“傷眼，別寫了。”
    沈辭說不出更多話，僅僅是這個平常的動作都因為林錯望向他的詫異目光而讓他不自在起來。
    沈辭不耐煩地迎著林錯的目光，過了一小會兒，林錯如夢初醒一樣：“謝謝。”
    見沈辭沒有鬆開筆的意思，林錯又補了一句：“沒事。”
    沈辭”嘖”了一聲，扯走了她的五三。
    林錯看著他的動作，疑惑地看向他，眼神裏滿是：你怎麼這樣？咱們兩個很熟嗎？我的五三你還還不還給我了？
    大佬再次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林錯輕輕歎了口氣，壓下心頭異樣：“謝謝。”
    沈辭本來以為她會質問的，這時候有些詫異。
    兩個人相對無言，沈辭已經靠在座位上抱臂睡覺了。
    林錯疑惑地看著他，看著不斷從他眼睛上掠過的光影，心裏十分疑惑：他不會覺得晃眼？
    ······果然是她功力深厚的同桌。

    作者閑話：

    我莫不是呆了，竟然發錯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