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程裏，沈辭一直在閉目養神，林錯則頭疼的快要炸開，車尾十分顛簸，偏偏一有人在她就輕易睡不著，感覺不踏實。
    沈辭閉目養神好一會兒也聽不到身旁一點動靜，就連衣料和座位的摩擦聲都聽不到，暗自納悶，小姑娘是想成為一座雕像啊？
    過了一會兒，旁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沈辭睜開眼睛，順了一把寸頭，裝作不經意地瞥向右邊。林錯已經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隻是眉頭深深蹩起來，睡得極不安穩。
    這麼難受嗎？她也不暈車啊，不然早就坐前麵去了。
    林錯皮膚白皙，透過簾子，些許淡藍光影映在林錯臉上，就顯出一份恬靜。眉清目秀，為了睡得舒服，頭發斜紮在脖頸處，有些散亂。嘴唇紅潤，此時不易察覺地微微嘟起，襯著滑亮墨發，顯出一分孩子氣。她縮著，像隻小獸一樣無辜，惹人憐愛。
    也隻有睡著了才會這麼乖，要是醒著，肯定又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神情。
    林錯緊縮了縮身子，沈辭看到上方開到最大的空調，估計是是師傅上車前開的。
    這麼怕冷？
    沈辭者才注意到周圍人都是短袖的著裝和林錯身上與之格格不入的長袖外套。
    他輕輕起身把他推到朝向自己的那一邊。低頭坐下時，就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道冰冷警惕的目光，心裏一跳。
    但沈辭隻是看了她一眼，隨即坐下。就好像剛剛兩人的目光壓根沒有對上一樣。
    操，好不容易有了點良心，在別人睡覺時怕她感冒給她關空調這種感動天感動地的事第一次做就被人一個眼神瞪的慫了。雖然成功了，但是莫名有點慫，哦，不——
    是有點兒慌。
    他能感覺到這種慌張，因為這種情感已經變為實質 ——他的心在劇烈跳動。他都懷疑林錯能聽到這種雜亂無章而又激烈澎湃的荒謬心跳聲。
    不對······慌個鬼啊！給同學關掉空調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不是嗎？是啊！他在這想個鬼啊？！
    沈辭瞪了一會兒前麵，然後閉上了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林錯一眼。
    其實林錯一直都沒有睡著，除了頭疼和車上的聲音氣味以及沈辭在阻撓外，還有罪大惡極的空調。
    這空調簡直喪心病狂，整個全部朝著自己，功能還十分好，特別敬業地放了至少半小時的冷氣。林錯體質偏弱，常年手腳冰涼，即使是在夏天，她也不需要空調，最多就是吹幾分鍾電風扇就解決了。本來要是自己坐的話肯定毫不猶豫就關了，但是偏偏沈辭在。
    林錯當然能看到他身上晶瑩的汗珠，還有大大咧咧敞開到過道的腿，所以不能關掉空調。而且把空調推到他那邊又是很奇怪的舉動，學霸向來有耐力，哆嗦著把手伸進長袖校服裏就將就著忍了。
    結果聽見沈辭那邊有動靜。
    現在林錯身邊空氣回暖，車子貌似是走到了平坦的柏油大道上，隻是幅度很小的晃晃悠悠，車上的人都聊累了，變成了模模糊糊的小聲交談，林錯緊抱著的手臂漸漸鬆弛，跟著晃蕩的車輕微搖晃，晃蕩了一會兒，還真就睡著了。
    沈辭心煩意亂，對自己剛剛被發現的反應越想越煩躁，也不看林錯了，專心睡起覺來。過了一會兒，刺耳的一聲”叮咚”聲響起，沈辭皺著眉頭撇過頭去繼續睡，林錯向來睡眠淺，嚇了一大跳，瞬間清醒過來。
    是微信提示音，沈辭帶手機了？
    林錯下意識朝四周看了看，其實他們的座位離同學足有三四排，沒人聽得見，但是她第一反應還是看了一眼。沈辭壓根就沒有想起來的意思，偏偏對方還沒有要消停的意思，竟然還不怕事大地打了視頻聊天。
    林錯皺起眉頭。
    她低低叫了一聲：“沈辭。”
    沈辭不為所動。
    林錯把手機埋在書包底下，希望能蓋住一點聲音，然後從書包裏掏出昨天趁沈辭睡覺收好的筆戳了戳沈辭，又叫了一聲：“沈辭。”
          沈辭依舊沒有想要理她的意思。
    林錯這次可沒辦法再等下去了，換了本書戳他胳膊，沈辭還是不醒。
    因為前麵鄭玉琴的聲音穿透一切：“哎？你們有沒有聽見誰的視頻聊天鈴聲？”
    “是啊，你們聽沒聽見？”
    “聽見了啊，誰的手機啊？”
    “不是我的，我沒帶手機。”
    “我也沒帶，哎，是不是後麵啊？”
    “後麵？後麵有人嗎？”
    林錯悚然，咬著唇不管不顧直接朝著沈辭的臉拍下去！
    沈辭睡得正好，突然臉上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跳起來就罵：“誰他媽沒事抽風犯神經病敢打老子！”
    林錯：······
    老陳：······
    眾學生和導遊：······
    林錯咬牙，用書戳了戳他的胳膊，沈辭怒氣正濃，不耐煩地低頭，就看見林錯拿起書包和一堆遮掩的衣服，露出他帶著黑色的、專門訂的、帶著囂張且筆觸極粗的”沈辭”二字的手機，隨即就看見小姑娘抬頭麵無表情，眼中帶著冰茬一樣看著他。
    沈辭：········！！！
    我操！剛剛他都罵了什麼？！
    “咳。”沈辭尷尬地輕咳一聲，手機還在歡脫地響，在一車詭異的死寂中，大佬十分處變不驚地打開視頻通話，怒吼道：“滾你大爺！”隨後不理那頭一臉懵逼的陳米，迅速且瀟灑地把手機揣在兜裏，坐下。 
    周圍人包括林錯都對他這通騷操作感到震驚，全車靜寂四秒隨後爆發出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爆笑。
    老陳歎了口氣道：“沈辭啊，你不許再······吼著罵街。再說，你沒事帶什麼手機啊。”  
    ”吼著罵街”這話一出，全班人再次笑的東倒西歪。
    沈辭也知道自己理虧，應了一聲：“明白，老師，我下車收好就行了。”
    “叫陳老啊！”又是班長，這次是有意讓氣氛輕鬆一點。
    “明白，陳老。”有一個女同學呼應。
    “陳老陳老你不老，南城A中的校草！”
    “陳老陳老你——”
    “行了你們一幫小兔崽子！這梗過不去了是吧！””南城A中的校草”怒喝道。
    林錯在又一次熱鬧起來的氣氛裏，有些詫異地看著老陳，一般這種情況都要接受處分吧？這個班主任就說了兩句話就讓氣氛變好，而且感覺班裏剛剛壓根就沒有擔心沈辭的意思。
    看來，陳老師這種事做了很多次。有這樣的班主任，怪不得沈辭會配合他。
    這下林錯更睡不著了，剛剛被吵醒頭還有點疼，而且畢竟她剛剛”抽風犯了神經病”。想起這，林錯看了一眼沈辭，發現他正在用餘光瞟著自己，被她逮了個正著。瞬間僵住。
    學霸麵無表情地凝視了他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就在沈辭以為她要說點關於罵街和狗咬呂洞賓這種符合學霸身份的大道理時，林錯十分無奈地舉起了個OK的手勢。
    沈辭看了半天也沒猜出來，問：“什麼意思？”
    林錯帶著一種”看你太過意不去才給你這個機會”的表情說：“給我講三道題，有一道跳步就加一道，作為道歉。” 
    沈辭聽完她這話，回想起了當初硬拉著小姑娘講了四道題證明自己真得算得上學霸，強行占用了人家一個下午以及放學路上然後被小姑娘百般嫌棄最後費力聽懂的心酸回憶。
    “換一個。”
    林錯無意識抿唇，低下眸子思索。 
    從沈辭的角度來看就是林錯癟著嘴低著頭忍哭。小姑娘穿的很厚，但是看起來還是很嬌小，這樣更加讓人看得出她的落寞。
    “哎操，你別哭。我答應，三道就三道。”沈辭慌了神，隨即就看見了林錯一片清明澄澈的雙眼。 
    沈辭：······
    林錯理解成了：你別是要哭出來了，我給你講題就是。
    於是她很淡然地點了點頭，沈辭還沒來得及說出”你要是沒哭就算了，趕緊換一個”，就注定了即將開始每道題講上至少兩三遍才能講完整的悲慘命運。
    隨即兩人相對無言，不約而同想起了當初中午午休那個尷尬的講題過程。
    半晌，林錯打破沉默：“你不跳步我應該能很快接受······這次應該會比第一次講題有經驗。”
    沈辭幹巴巴地聲音過一會兒在頭頂響起：“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幾多風雨。”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渾身帶著鼓鼓的緊繃著的肌肉的寸頭，穿著還沒洗幹淨黑手印的校服，聲音極重地用悲慟語調麵無表情說出這句歌詞，這違和感可不是一般的搞笑，林錯看著他不禁笑了起來。
    銀鈴般得笑聲讓沈辭不可思議地看向林錯，活像看一個怪物。
    林錯察覺到他的目光，笑了兩聲就斂了笑，又回到了那個麵無表情的高冷學霸：“怎麼了？”  
    沈辭凝視著她，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心裏彈幕已經炸了鍋：我操！小姑娘笑起來有酒窩！我天啊，太好看了！平時那麼正經嚴肅，笑起來才發現，林錯小嘴配上白皙皮膚再加上彎成月牙一樣的眼睛······我操！這誰他媽頂得住啊！聲音也好聽，剛睡醒的略微沙啞和軟糯，我天，我他媽······
    於是沈辭同學心裏刷著一億條飛快奔過的彈幕，麵上十分鄭重嚴肅正經正常地問：“一會兒自由活動你有人和你一塊嗎？”
    林錯皺眉，還有自由活動？搖了搖頭說：“沒有。”
    沈辭聲音十分正常，語調正常、語速正常、隻是聲音透著些許的沙啞：“那咱們倆一起吧。”
    林錯想了一想，好像自己現在除了沈辭比較熟之外，其他人不過點頭之交，平常隻是說兩三句話而已。除非交作業，否則壓根就不怎麼說話，一起玩的時候肯定也尷尬。想著，她點了點頭：“嗯。”
    “行。”沈辭眼神劃過林錯無意識互相緊攥著的手，狀作無意問了一句，“你冷不冷？”
    林錯不想承認自己怕冷，便搖了搖頭，沈辭看著她馬上停止交握動作的手笑一聲：“不逞能會怎麼著你啊？”這一次，他二話不說當著小姑娘的麵站起身，帶著滿身的汗在盛夏關了空調。
    他好像，有點兒怪。
    想靠近這個小姑娘。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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