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如夢令 第二章: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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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納國地處錦國的南邊,與錦國之間山水相隔,入納處易守難攻之位,自入納國的祖先建國以來都未曾與錦國有過往來。
直到齊仁這代皇帝,因齊仁治國有方且四方來朝,入納國的可汗單簡聽聞關於齊仁之事心生敬佩之意,便命人送來羊皮書卷,表明自己與錦國交好的意願,且將親自前來。齊仁大悅,命禮部務必安排妥當,不可有半點差錯。
正當齊仁與眾臣慶賀之時,齊峰皺了皺眉頭:“父皇,入納國單於竟以錦國的字書寫這羊皮書卷,父皇與諸位大人不覺奇怪嗎?”
齊仁一聽,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些,眉心間的那條線便可見已是有些不悅:“說來不無道理,那便去查清楚,這書卷的來曆。朔兒,此事與宴請之事無礙,好生準備。若是真的,則朕心甚悅,若是有假,追查到底,也未嚐不是好事。”
“是,父皇。”
禮部無人知曉入納國的禁忌和習俗,關於入納國禮儀記載的文字,也無從查證。齊朔也因此有些憂慮。
禮部尚書張懷禮想請齊朔向齊仁請命以書簡詢問入納的禮官,但齊朔並不認同:“尚書大人,入納為賓,又慕吾皇之名前來。當初入納信使未曾親自入關,而信至之時離約定之日不足半月,又因芒支國來朝之宴耽擱了三日。如今派人前去,來回則需十日。顯得錦國對此並未用心,對入納尚不了解便想交好,也顯得太過唐突,是我當初考慮不周。”
張懷禮說道:“殿下言重了。可若是這賓禮不曾清楚,其席亦如往常,恐到時惹了笑話,甚是失儀。”
禮部左侍郎孟清墨皺著眉想著什麼,之後說道:“入納?下官似乎曾於《百國記》中見過一小國名曰若納,此篇內容下官記不全了,但此國好似也在錦國之南,上書“毗鄰如城“,這“如城“便是如今與入納國相鄰的無塵縣在當時的名字。但下官不敢妄論,僅是猜測。且這《百國記》也是極少人知的雜學,不知是否可信。”
“《百國記》?傳言方士袁無俞遊曆四方後,在入化島上將所見刻於石上,島上罟客不識字,雖不解卻也未曾胡亂碰過。後有人無意入島,見之稱奇,將其謄抄於紙上。但一日正當他提筆疾書之時,狂風忽至,將他卷入海中淹死了。他謄抄的書卷被置於罟客的家中,見他久出未歸,罟客便去尋他,隻尋得其屍體,那石上的字也隨之而去。那些殘卷便一直被罟客置於家中,且島上雖潮,此書卻經久不腐,罟客知其必寶貴,也以此懷念,便傳至後世。直到那罟客的後人中有位叫薑胤的才子,將此殘卷書成《百國記》。”
孟清墨英俊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沒想到齊朔竟然知曉得如此清楚。他感歎道:“殿下才學過人,下官佩服。”
齊朔靦腆地笑著說道:“孟大人過譽了,《百國記》確實不被世人認同,知其者甚少,世人道其來曆不明,故極少傳習,我也未曾讀過此書。”
右侍郎柳傳學放下手中的茶盞,笑言:“莫非殿下果真想尋此書,且依這無從考證的野史中所載來準備此宴?況且這若納與入納並非一國,怎知是否可行?”
“既然如此,何不一試?不知尚書大人意下如何?”齊朔見張懷禮未作評價,回頭問他。
張懷禮回答道:“全依殿下。”
齊朔說完問孟清墨:“不知孟大人家中可還尚有此書?”
孟清墨說道:“回殿下,下官府上確有此書。”
“那便命人回府去取。”齊朔轉身對身後的胡憶說道:“去請太史來。”
《百國記》中確實能查到“若納記”,其中言說了若納國的由來和一些風土人情。其中提道:“若納之境,崇山峻嶺環繞,毗鄰如城。。。。。。若納先祖因逃難至此,係北荒之南曄郡人也……其人書寫與錦國無異,音已自成若納。。。。。。時值深秋,初至若納,若納可汗聞吾至,邀餘赴宴。入宮之時,賜餘沙酒一杯,謂之接風洗塵。入殿中,便鳴樂起舞,其舞為十白衣子各持一器而舞,氣勢如虹,若行祭天之祀禮。舞至半,庭中忽現水龍,通體透明,鱗似冰晶,角生寒光,此龍忽至餘座前低嘯,餘頓覺若處寒冬。後其繞梁三周則散,餘連聲稱奇,方覺後襟已濕。。。。。。餘與可汗以字代言,相談甚歡。後方知每年玄月初十日乃入納懷祖之日,凡至此日,舉國皆飲沙酒著紗衣。女子以紗遮麵,男子紗帶束發,黃發佩沙囊。。。。。。尋常吉日設宴赴宴,無論嫁娶喪葬,抑或除夕中秋,皆與曄郡頗似,但若得貴客至,若納皆奏《水龍吟》,曄郡未曾聞此風。。。。。。吾嚐往北荒眾地,得至曄郡。。。。。。郡雖處中原,卻似孤城,其習禮之繁雜令餘記憶尤深,多與九州相左,今餘至若納,恰得此經曆,故頗為順遂如意。。。。。。”
太史看過此書後,又讓大小史官共同查閱了好些史書典籍。這才上稟道:“臣得太史之位,向來不敢妄言。這若納所處之處與入納確實極為相似,臣也可言入納先祖確為曄郡之人。但殿下恕臣難對這書中所述其他下定論,這等軼事之書,臣難斷其所載必為可信。且此乃古書,為今之用,其途幾何,臣學識淺薄,亦不知曉。”
齊朔知道此次若不是他有皇命所托,以太史和那些史官的性格,這《百國記》豈是能入眼之物:“大人的意思我知曉,在大人看來,此書無非兩處摘自正史之處尚為可信,其他無非更名若納,妄加虛言罷了。”
“殿下慎思。”太史說完便退下了。
齊朔在房中踱步,心中細數了一下日子,離宴席僅剩七日,去曄郡來回需六日,這幾日確實在照常準備,若是入納習俗並不繁雜,倒也夠了,無需再去曄郡。但若真如書上所言,禮儀習俗繁雜且和錦國多數相左,但又未詳述,那可不好辦了。想到了什麼,他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問張懷禮,“大人可知,這朝中有何人來自曄郡?”
“此事需向戶部求證,臣也不知。而且曄郡向來少與外界往來,恐怕沒有。”
齊朔又問他:“大人博覽群書,對各地禮儀習俗甚是了解,那大人可知曄郡的習俗?”
張懷禮躬身道:“臣亦不知。曄郡地廣人稀,又地處北荒,少有人前往,不足以成禮書,故古今所有禮書中,無人載過。”
齊朔笑言道:“那是大人不習雜學罷了!我亦未曾見過,不知從何查起了。”
聽完此話,孟清墨輕凝劍眉:“殿下,臣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說來聽聽。”
“在都城及周圍兩日之程以內的郡縣發布告示,尋曄郡之人。若假冒者,以重罪論。若可解憂者,便饋以賞銀。”
“算不得良策。”張懷禮說道。
齊朔輕歎了一口氣:“也隻得如此了。”
孟清墨淡然一笑。
告示剛張貼出去,皆無人前來。三日後,果真有一個自稱來自曄郡的三十來歲的男子揭了告示,去官府領賞。
齊朔聽說後快馬加鞭地親自趕到昀城,到那後見一身著黑衣個子不高的男子走了過來,他背有些微馱,一雙三角眼中露出銳利的神色,雙頰瘦削,顴骨突出,皮膚粗糙,嘴唇有些幹裂,看著有些駭人。齊朔向後退了一步。
“草民呂不惑拜見王爺,諸位大人。”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略顯沙啞,吐詞不太清楚,說話帶著些模糊的奇怪的發音,聽著也不像昀城人。
齊朔問他:“你以何證明你便是曄郡人?”
呂不惑看著氣定神閑,不像說謊的樣子:“不難不難,僅憑草民的這張臉,便足矣。”
柳傳學冷笑一聲,“如北荒般幹燥之地,錦國甚多,你莫非是在恥笑我們未曾見過曄郡人?”
呂不惑搖頭:“隻怪草民出門太急,未曾帶上家譜,也未曾帶上曄郡掌管戶籍的大人一同前來。”
“你。。。。。。”柳傳學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呂不惑依舊平靜地說道:“草民呂不惑,曄郡槐鄉人,家中僅有老父親,尚未娶妻,膝下無子。若是大人不信,大可差人前去查證,草民若有半點妄言,大人再依法處置草民也不遲。草民來昀城,是來見昀城藥商金家掌櫃,去年金家車馬經過槐鄉時,在草民的藥田內尋得一味草藥,便給了草民銀子作定金,約定今年秋收將此藥送至昀城,便可取剩餘銀兩。若是大人不信,也可差人去金府找金老爺問個明白。”
柳傳學招手示意身旁的下屬去金府請人過來,齊朔見呂不惑越發覺得他有些難以捉摸,他的鎮定,非是靠強裝能表現的,而是從內心發出的,他那雙眼神淩厲的雙眼,仿佛能看透人內心深處所有的疑慮,然後靠他的鎮定自若一一消除。
“殿下,金老爺來了。”
“讓他進來吧!”
金老爺走了進來,肥胖的身體一看便可全知他那富足的生活,身上的肉本就贅餘,還不畏重負地在腰間掛著一塊大而且雕琢精致的冰種紅玉玉佩。路上走得急了些,加之平日裏不常動,此時有些喘不過氣來,看著額上還沁著細密的汗珠。
“小的金瀚霖拜見殿下,大人。”
霖為雨,金霖即金雨,瀚為浩瀚,這名字起得也頗為貴重。齊朔微微點頭,也未曾說話。張懷禮問金霖瀚:“你可認得他?”
金瀚霖好似看也未看,便連連點頭:“認得認得,呂不惑,曄郡槐鄉人。今日一早才往府上送去草藥。”
“那好,你可。。。。。。”
不等張懷禮說完,柳傳學問道:“你是藥商,草藥自當送去藥倉,何需送往你府上。就算藥倉在你府中,這見他你大可吩咐人去,竟還親自前去了?”
金瀚霖看了一眼呂不惑,眼中有種說不出的神情,之後說道:“回大人,此草藥世間罕有,且極難種栽種,一株值千金,如今僅呂不惑一人能送,草民雖未出府迎接,但草民與這等種藥奇才見上一麵,好請教他的法子,也便於往後做生意,又未嚐不可啊!”
此話倒是合這金瀚霖貪財的模樣,而且他身為錦國第二大藥商金家的老爺,又有何理由為呂不惑撒謊呢?齊朔正思慮之際,張懷禮說道:“此話有些道理,你退下吧!”
呂不惑已是極為不悅,他跪下說道:“殿下若是不信草民,草民也百口莫辨,曄郡之人眾多,也不在草民一人。待殿下一一查明身份後,尋得可信之人可解殿下之憂,草民自然不勝欣喜。還望殿下若是疑草民,則下令諾草民離開。”
柳傳學又欲說什麼,齊朔說道:“我信你,起來吧!”
呂不惑將大小習俗各式風俗皆告知記錄的禮官後,拿了銀兩便離開了。回都之時,齊朔皺著眉看著滿滿的一遝紙,心中略有些發愁。果然,這曄郡與他處皆不同,雖地方不大,但卻有極為繁瑣的習俗,小至餐點擺放。而且有諸多地方與如今宮中的禮製相悖,如今本是以左為重,可曄郡卻是以右,且左首為極輕之位。如今本當席間再設歌舞,可曄郡卻是席前設舞,與書中若納倒有些相似。。。。。。他心中對此半信半疑,這馬車顛簸令他心煩意亂。此時秋風蕭索,田間稻穀皆已收割了,他掀開車簾,見田間金色筆直卻沒了稻穗的一排排稻稈,散發著蕭索淒涼的秋氣,一路皆是如此,他便悻悻地放下側簾。
約定之日轉眼即至,好在呂不惑所言是真,入納國可汗單簡對此宴頗為滿意。他生得頗為英俊,鼻梁高挺,一雙鷹眼炯炯有神,嘴上兩撇胡須,以金紗束發,紗帶上鑲著玉和寶石,更襯得他地位高貴。與書中不同之處在於,入納並非自成入納語,而是仍說著與錦國一樣的語言,故交流不慎順暢。先稱讚了齊仁和這極為用心的宴席,之後又命人送來入納的誠意,後與齊仁商議國事。齊仁聽聞入納先祖為曄郡人,故也不再覺得疑慮。此時單簡說道:“天子,入納習俗中還有以音相會一說,凡赴宴,需親奏一首以示對主人的敬重。聽聞錦國百姓稱您為真龍天子,那我便以琴彈奏這首《水龍吟》贈予天子。”
齊朔一聽心中也如齊仁一般高興不已,齊仁不過是因兩國交好罷了,但齊朔心中卻期盼著能如《百國記》中所記載的那首水龍吟一般,看見因音化出的水龍盤旋之景,能聽到這首大氣磅礴的曲子,當真是極好的。
作者閑話:
沒想到發文趕上父親節,也算是蠻相稱,齊歡父輩的愛恨情仇,哈哈哈。如果古代有父親節,那可能是我們皇孫青兒最不開心的日子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