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離落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天謝合闌親手結束了青夜的性命也算是為謝合依報了仇，而之後月離落因為傷重昏倒過去。
    蘭兮帶著尹雲裳依舊回了尹府，謝合闌因為要帶著謝合依還要帶著昏迷的月離落不太方便，所以清音也跟著來了謝府。
    謝家二老得知自己女兒殞命一事悲痛不已，但自己的這個兒子還是把那兩個妖帶回了謝家，二老無奈又擔憂，但正在謝合依喪儀期間便也無暇顧及這些。
    謝合闌幫著把謝合依下葬期間但凡得了空便會守在月離落床邊。
    隻是從前那永遠含笑的眼睛卻添了幾分淩厲。
    清音在月離落睡著的這幾天裏也會時不時地來看上幾眼，但大部分時間還是會去尹府找尹雲裳，到了那裏總是會拉著蘭兮比武。
    到後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去見的是尹雲裳還是蘭兮。
    月離落看到靠在床邊睡著的謝合闌時，內心很是複雜，說實話，雖然謝合闌沒有怪罪他，但謝合依的確是死在他手上。
    就算是他不怪他，他自己心裏這關卻無論如何也過不去。
    雖說與謝合依相處的不多，但總是跟謝合闌一起喊她阿姐，其實他心裏也早就把她當做自己的姐姐了。
    她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最後竟會被自己一劍刺死，當初自己怎麼就這麼容易就輕信了那人的話！
    越想越氣，不自覺攥緊了雙手狠狠錘了一下床，謝合闌被他這一動作驚醒，看到一臉尷尬的月離落。
    眼裏有了一絲光亮，他的聲音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柔：“你醒了，要喝水嗎？”
    他愣在那裏，想要張嘴說話，也不知是自己躺的太久，還是自己無法麵對他，隻感覺自己的嗓子幹的發不出聲。
    謝合闌看他這個樣子早已經端來了茶水，扶他坐起來把水遞給他。
    月離落接過水輕啄了一口，而後眼瞼一直垂著不敢去看他。
    謝合闌卻把水接過去放在一邊，坐在床邊伸出手強行把月離落的身子轉向自己：“看著我。”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隻是多了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感。
    月離落慢慢抬起眼瞼望著謝合闌，聲音嘶啞：“我……”
    謝合闌沒有讓他說話，而是先開了口，一字一句此時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如此的堅定，就像是承諾一般：“我要找的，從始至終都是你，不管何時何地何種情境下，也不管我口中喊的是誰的名字，我做了什麼事，為誰而做，你隻需要記住我此生來世都隻為你一人。再不要懷疑我，也不要不相信自己。”
    他這是在向我表明自己的心意嗎？我就是他心裏那個中意的人？
    月離落不敢相信一直以來不怎麼言語的小公子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而且還是在自己做出了那樣不可原諒的事之後。
    也對，若不是自己懷疑起他的心意，又怎會釀成如今的慘劇。
    雖然他不曾表達過，但與他在一起的一厘一毫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嗎？是自己太過愚鈍，沒能早一點看清他對自己的心意。
    雖然說他還是有很多不明白，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隻要信他就好。
    想到這裏月離落還有些嘶啞的聲音開了口：“記住了。”
    而後又想到那日被自己刺死的謝合依，支支吾吾開口：“阿姐……阿姐她……”
    “阿姐她已經安葬了，你放心吧。”明明該是他安慰他，可沒想到這個時候謝合闌還在安慰他。
    他對不起他的何止一點。
    但之後他的腦子裏卻突然有了一個強烈的念頭：要把青夜的屍身和玄煜的一起安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念頭，明明是那個人害的他如今這般，或許是青夜曾經放入他身體裏的小蛇卵作祟，他的記憶中似乎有了青夜與玄煜的點點滴滴，他似乎能夠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也就能理解他這個強烈的念頭是為了什麼，可畢竟青夜是謝合闌的仇人，這件事他不能一意孤行，他應該爭取他的同意。
    謝合闌看他神思飄忽，便已經猜到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有什麼話要說？”
    月離落看著他試著開口：“青夜……他的屍體在哪？”
    “那個妖？不知道，或許和那些修士一樣被扔到了亂葬崗，也或許被人們掛在牆上鞭屍呢。”謝合闌的確是恨透了這隻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一件極平常的話，就像是日常詢問你吃了嗎，他回答吃過了一樣。
    但月離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明顯有了不忍的情緒，而這些都看在謝合闌眼裏就像是當年他一意孤行要留那個鬼魂阿秋在人間再見一麵他的愛人那般。
    過去了這麼久，他這種總是為別人著想的心思還是沒變，上次他可以說是因為換位思考想到了當年大雨在橋下等他的心情，這次他又是為了什麼？
    對於青夜的過往，謝合闌是並不了解的，所以他根本不會知道月離落心裏在想什麼。
    不過就算是謝合闌知道，應該還是會像從前一樣並不能因此而對他產生同情，畢竟這次不同過去，青夜可是差點要了他們的命，這種仇恨他怎麼能不放在心上。
    來這世間一趟他從來就沒打算過多關注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他隻知道要保護月離落。
    但經過這一次他才明白了為什麼閻王會說這也是對他的懲罰，身為一個凡人，有許多事情都是他無能為力的……
    月離落看他說完這句話失神許久，也一直沒敢說話，直到謝合闌再次開口：“你又動了惻隱之心？”
    “我之前被他在體內放入了一隻小蛇卵，所以有了他的一些記憶……或許是這些東西在作祟，醒來後我總是心神不寧……”
    謝合闌想到從前作為鬼差之時經曆過那種人死後，因為執念太深而久久不願跟他回去，那執念有的會化成一股凡人看不見的氣縈繞在與他相關的事物、動物或者人身上，直到心願了了才會散去。
    現在作為凡人的他看不到這股氣，但也不保證青夜是不是有什麼執念附在了月離落身上，想到這裏他也顧不得對青夜的仇恨，開口道：“想做什麼你說，我都答應。”
    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讓謝合闌說出這種保證，但機不可失，萬一待會他反悔了就不好說了，便趕緊開口：“把青夜的屍體和終南山一個山洞中的屍身葬在一起。”
    “好。”
    他沒有想到謝合闌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立馬下了床，拉著他一起去了那天大戰的地方，果然屍體已經不在了，後來兩個人又去了鎮外的亂葬崗，果然在一堆屍體中間找到了青夜的屍體。
    或許是人們對於妖不隻是仇恨更多的是恐懼，所以並沒有像謝合闌說的掛在牆上鞭屍，而是想著盡快把他扔出去，生怕留在鎮裏出什麼禍患。
    後來謝合闌帶著青夜的屍體跟著月離落來了終南山玄煜所躺的那個山洞。
    二人看著玄煜安靜的躺在那裏，額頭上雖然有傷，但卻可以想象得到他生前也是極體麵的一個人。
    這個時候月離落也明白了早前謝合闌所說的那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原來人活一世真的是來曆劫的，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是那麼不容易。
    他暗自唏噓了一聲之後便把青夜的屍身和玄煜放在了一起，而後點了一把火，把二人燒了。
    火光中，他似乎能夠影影綽綽看到二人並肩走在一起的場景。

    作者閑話：

    這兩天放假，我可能又要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