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中注定10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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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被護士抱走了,他們說她好像哪裏有點問題。我並不是很擔心,我對孩子還是有信心的,她是沒有問題的。我隻是有點忐忑不安,小老板為什麼還不來見我?……孩子檢查的結果出來了,是“肛門閉鎖”。我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醫生問我們是不是近親結婚,問我懷孕的時候有沒有吃過藥,我忍著笑告訴醫生,我隻是得過一次小感冒。不過我突然想起,之前因為別人說我像白娘子,他曾經強行給我灌了兩大碗黃酒。
    其實,我早就有不祥的預感,分娩的時候也不太順利。臨生產的時候,我突然腹痛,我們都沒有當回事,我還以為是平時的陣痛。他像以前那樣帶我出去遛彎,說走一走就好了。我忍著疼,跟著他走,額頭上開始冒出汗來。突然,我腳下一絆,差點摔倒。我低頭一看,腳下躺著一隻死貓。它瞪著眼睛,全身都僵硬了。我突然緊張起來,害怕那是自己的孩子。我叫他去找車,送我去醫院。他找了幾個開黑車的人,說是比出租車便宜。那些人抱著肩膀,站在路旁抽煙。“婦產醫院啊?”其中一個人吐了個煙圈,“挺遠的吧?得300吧?”這簡直就是宰人!明目張膽的搶劫!他扭捏著低著頭,一邊挪動自己的腳趾,一邊撓自己的頭。我腹部越來越痛,我覺得再這麼耽擱下去,孩子就要出生了。一種本能的憤怒油然而生,我搶步扭頭就往回去,自己打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車子剛到醫院門口,羊水就破了。
    我抱著孩子嚎啕痛哭。病房裏的人都勸我,別著急,說隻是個小手術,坐月子別把眼睛哭壞了,可是我的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我不是擔心孩子,我也為她擔心。但是過去的一年苦水一股腦都湧上來了。他答應會對孩子負責,我才把孩子生下來。可是到現在,孩子連一件衣服都沒有,天馬上就冷了,家裏的棉被還是我從我家帶出來的,這麼多年,早都冷似鐵了。孩子睡在裏麵能行嗎?我本以為小老板會照顧好孩子,可是他到現在都遲遲不現身。這叫我們以後怎麼辦?他要上班,不肯在家裏陪我。除非他想做那事了。懷孕的時候,他依然和我做那事,而且從來都沒有停過。可是我提不起興趣來,但是我不敢跟他說,我怕他會不高興。他從不帶套子,因為套子總是往下滑,他索性根本不帶,說懷孕的時候是安全期。我心裏、身體都沒有任何感覺,麻木遲鈍的,隻是感覺不停的往下墜落啊墜落啊……我還假裝很陶醉的樣子,因為我怕他會覺得難堪,怕氣氛變得太尷尬。
    分娩後的第三天,我裹著大棉襖,抱著孩子去醫院給她看肛門閉鎖和肚臍發炎。她並不是完全不能排便,她在會陰處有一個小瘺,但是仍然不能耽擱,我擔心這還是會對她的身體有影響。我一直沒敢給她洗澡,我怕她肚臍會發炎,因為我媽告訴過我,我小時候就是這樣住院的。所以我連碰都沒敢碰她的肚臍。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肚臍還是化膿了。我必須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媽媽,她在我身邊總是磕磕碰碰,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照顧她。而且我總是睡不醒,半夜起來給她換尿布的時候,我都是迷迷瞪瞪的,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魘。
    天沒亮,我們就到了醫院,可是排隊掛號的人一眼望不到邊,我們根本沒希望。她爸爸一籌莫展,我隻能跑去找大夫,求爺爺告奶奶的,讓醫生發發慈悲,給我們加一個號。醫生給了我今天最後一個號。
    我們在門診大廳裏足足等了整整一天。大廳裏塞滿了電子遊戲機,人頭攢動,嘈雜不堪。遊戲機的音樂聲報警聲、孩子的哭聲叫聲、大人的責罵聲嚇唬聲、護士的斥責聲吆喝聲,混雜在一起,混亂不堪。讓人恍惚間搞不清,這到底是救死扶傷的醫院,還是賺錢牟利的遊戲廳。
    馬上就要輪到我們了,他弟弟突然打電話過來,他用方言嗚哩哇啦的說了一通,等我們再推門進去的時候,醫生竟然走掉了。我想這一定是小老板搞的鬼。他還在暗中操縱我們!可是他的玩笑開的太大了!他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孩子出生後的第三天!我分娩後不到一個禮拜!我躺在醫院大廳裏一言不發,對寶寶的哭聲無動於衷,獨自生悶氣。
    天黑了,門診大廳裏空無一人,孩子的哭聲微弱而無辜,我躺在地上,充耳不聞。孩子爸爸攬著娃,站在我旁邊,“給她吃吃……給她吃吃……”他小聲的嘟囔著。他就是這麼的窩囊!連一個“不”字都不敢對小老板說!我閉上眼睛,眼前、耳朵裏、滿腦子都是孩子的哭聲。整個世界都是孩子的哭聲。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在地上這樣粗俗不堪的躺著,旁邊站著這樣一個人和一個孩子,而且是我自己的孩子!
    “給她吃吃……”
    這個無奈可憐的窩囊廢!我睜開眼睛狠狠的瞪著他。孩子的哭聲似乎更醒目了,整個樓好像都死了,隻有孩子的哭聲。我的眼淚和鼻涕都流到地板上,我實在忍不下去了,猛的坐起來,搶過孩子,淚水滴到她的臉上。她顧不上這些,瘋狂的搖著頭,饑渴難耐、迫不及待的搜索著乳頭。然後一邊哭一邊大吃起來。我一度擔心自己會沒有奶水,因為他圖省事,讓我天天隻吃主食,但如今,奶水卻像決了堤一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得,源源不斷的往外溢。
    我擦幹眼淚和鼻涕,惡狠狠的命令他去掛急診。急診室裏,一個年輕的女大夫悠閑自得的坐在電腦前,翻著報紙,外麵不時傳來孩子們的啼哭聲和遊戲機的嘟嘟聲。我跟她描述了孩子的病情,說醫院發現是肛門閉鎖,她怕弄髒手似得,比劃著讓我解下孩子的尿布,瞥了一眼,冷冷的說,“掛門診,這看不了啊!”
    “哦,那請您再幫我們看一下孩子的肚臍吧?她肚臍化膿了!”我急忙搶著說。
    她就好像沒聽見似得,盯著電腦打化驗單,“先去驗個血,她這樣子有黃疸啊!”
    “那她的肚臍呢?”我畢恭畢敬的問。
    “回來再看啊!”她白了我一眼,“先去驗血!”
    針頭紮到她纖細的指頭上的那一瞬間,她立刻就哭了。她才隻有三天大,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疼吧?小可憐。她剛剛感受到饑餓的滋味,現在又這麼早就感受到了疼痛。
    “有黃疸啊!”那個女大夫掃都沒有掃一眼化驗單,就機械性熟練的把賬單遞給我,說,“去門口開住院單,押金一萬啊!下一個!”她目光投向我們身後的人。“那麼貴啊?”她爸爸瞠目結舌的問。我根本就管不了那麼多,忙不迭的點頭說,“行行,好的,在門口是吧?”我早都六神無主了,抱起孩子,就往門口走。可是他卻站在原地不動。
    “住院吧!”我哀求道,“咱們照顧不好她的!還是讓醫生來照顧吧!否則她會死的……”說著,兩行熱淚又流下來了。
    這時,有人扯了扯我的衣服,我回頭一看,是個老太太,拉著個小孩,一個勁的衝我努嘴、搖頭、眨眼睛。她把我拉到外麵,小聲的跟我說,“沒事的,姑娘,孩子都有黃疸,回去多照照太陽就好了。”
    我這才恢複理智,覺得還是換家醫院再看看比較好。我把孩子抱回來,告訴她我們今晚先不住,請她幫忙看看肚臍,她竟然甩給我一句,“回去自己弄!”就不再理我了。
    第二天,我們去了別的醫院處理了肚臍,黃疸也奇跡般的消失了。
    *
    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理睬過小老板,我想我們該徹底分手了,孩子需要我,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孩子爸爸是照顧不了的,我需要專心致誌給她做手術。可是小老板不同意。他派了許多人安插到孩子的病房裏,不停的給我灌輸他的大義理論。我不聽,他就找一切機會報複,讓化驗的護士在孩子的手腳上不停的紮針,說是找不到血管。我隻好義不容辭的反擊回去。我把他的人和醫生護士都大罵了一頓,揭穿他們的暴行。醫院命令我出去,可是我不肯,我堅持要陪著孩子做完手術。孩子做完手術的第二天,我們就被哄了出去。
    我到現在還記得她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時痛苦不堪的樣子和那些大夫們滿臉無所謂的含糊表情,主治醫生還莫名其妙的問我們勒索了500塊錢的紅包。而寶寶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嘴裏一直在苦悶的呻吟著,哭得像一個成年人,而現在她才隻有五個月大。
    我懷疑是醫生拿了小老板的黑心紅包,故意給我們做得不好,以治病為名來加害她。兩個禮拜擴肛,可是我們都快四個禮拜了,還沒有愈合,她下麵總有一道深深的口子。可他說是我多心了。
    缺醫少藥,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護理孩子的傷口。她的傷口像是一條宏大的裂縫,好像怎麼也彌合不了。出院前,有人說要保持幹燥,說可以拿吹風機吹,我信以為真,回到家,通宵達旦的拿著吹風機給她烘幹傷口。她的傷口很幹燥,好像第二天就可以完全愈合似得,可是我實在太困了,手拿著吹風機,腦袋卻不停的磕床板。他從睡夢中醒過來,說要替換我一會,我被感動了,覺得他終於被感化了。可是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孩子的傷口變成了一個大窟窿,上麵不知道怎麼的起了一層厚厚的白毛。我驚恐的看著傷口,恐懼終於變成了憤怒,我沒鼻子沒臉的撲過去,抓他打他。天一亮,他就帶孩子回醫院了,我沒敢再去,我怕醫院把孩子再哄出來。焦急等待之後,他終於帶回了有用的信息。醫院讓我們每天擦拭3遍傷口,擦完用烤燈烘幹。
    於是我每隔兩小時就給她擦拭一遍傷口,擦完就抱著她烘烤燈。背景音樂是循環播放的觀音菩薩心咒,一遍又一遍,周而複始,一放就是一天。
    我不是一個特別迷信的人,我隻是太害怕了,我這輩子好像都沒有這麼害怕過什麼,我怕孩子的傷口愈合不了,我怕小老板的手下會再對孩子下毒手。我不知道現在除了求神拜佛,我還能做什麼。我連肉都戒掉了。
    俺,嘛尼巴迷哄,嘛尼巴迷哄,淚水隨著平靜安詳不知痛楚為何物的樂聲,默默的流下來,要是媽媽在身邊就好了。我小時候,她也是這樣擔心我的嗎?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我忽然覺得很是愧疚,有點想回家看看了。
    等孩子的傷口愈合到隻剩下一條淺淺的小溝的時候,我帶著她偷偷的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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