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 快遞員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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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直線,寄件人殺人,收件人食肉。
1
身份證上的是一顆平頭腦袋,鼻子與嘴巴精致小巧,眼睛卻有了不同尋常的比例,大得驚人,咋看之下就像是外星人,但有些蠢萌可愛。
他的名字略有些曆史風味,錦川裳,聽起來就像是民國言情的小說女主,但他是個男人,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披著一件綠色套裝,帶著綠色的鴨舌帽,手裏還帶著一件長約莫三十厘米的長方體箱子。
他不到五十秒就確定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快遞員。
一個叫錦川裳的快遞員。
箱子裏的是什麼?
快遞單上寫著數碼,也許是手環,也許是耳機。誰知道呢。
他本來有機會問的。可他今天無法將這個東西送到客戶手上了。永遠也不可能送達了。
在八年後,他方才知道今年,他替一個殺人犯送了二十一條人腿。
有句廢話,一個人是有兩條腿的,所以那些警察不斷的逼問他這第二十二條腿在哪裏。
他不是殺人犯,也不是收件人,他隻是一個快遞員,怎麼可能知道答案呢?
他知道的隻是現在,在過十秒紅綠燈轉變,他拐過街道就會達到青晃小區門口,就可以將後車廂裏今天最大最沉的箱子交付給客戶。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收件人是個年輕的可愛的溫柔的小女孩,穿著高中校服,她為自己買了一輛折疊電動車。她說自己是個乖女孩,不會開上馬路。
但誰知道呢。
如果不是為了享受風馳電掣的感覺,買什麼車子呢?
錦川裳推開了她的快遞,那個最大的快遞,被放在他的腳下,原先的底下還壓著別的快遞,這裝法並非出自他手,看到被壓得扁扁的快遞箱子,他臉上露出詭異的表情,有點無奈無法責怪。
他想起來那個之比自己小了七歲的少年季傳雄,在監獄裏的那段日子裏,見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小孩子。季傳雄不厭其煩的聽錦川裳解釋,甚至從來沒有放棄相信他。
錦川裳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重新來過,重生時間回轉的故事他隻在電視劇小說裏看過。但他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許是某位神仙看不過他受汙蔑。
現在他抬著快遞,看著下麵露出破碎的盒子,以及五根腳指頭。
我不可以讓那個女孩來取件,今天的快遞也不能繼續派送了。
錦川裳知道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行為,但是比起自己的性命幸福,其他人的快遞根本無關緊要。
就在自己抬起箱子的那一刻,就在女孩看見人腳的五指之後,她那顆灰綠色的眼珠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了出來,像隻青蛙一般尖叫著逃走。
也就在她踏進小區鐵門之前,一輛疾馳的跑車將她碾壓過去,她的身子在輪子之下分成兩半,一半在鐵門內,一半在車底下,她的嘴巴胸口裂開,眼睛爆裂脫框而出。
錦川裳永遠也忘不掉那個畫麵,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死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死狀。
錦川裳不畏懼死亡,他是自殺而死的,死在監獄裏,死在求告無門,連最親密的奶奶都聯係不到的境地之下。
錦川裳想象不出來,近百歲的奶奶,在得知孫子成了分屍殺人犯之後的表情。
奶奶肯定不相信的,可自十歲就不再相見的父母,也許就跟全國民眾以及警察的判斷是一樣的。
想到這些,錦川裳又覺得喉嚨發苦,如果不是他今天入獄了,今天晚上本來是該與父母女友過自己的生日的。
錦川裳被身後的汽車鳴笛催促著放下了快遞,開啟車子拐過彎,徑直路過了青晃小區,也就是在快遞車穿過了青晃小區的下一刻,那輛錦川裳記憶中疾馳的跑車直接撞上了錦川裳的快遞車,跑車裏的車主從透明的車窗飛出來穿過錦川裳的快遞車,重重的落在地上。
路人撥打了警察的電話,醫院的電話,首先來的卻是警車。
錦川裳想起來,這裏距離警察局不到三千米的距離,隻是需要拐過兩個紅綠燈而已。
警察周忘年來的時候,錦川裳已經把那二十一隻腳挪動了三次。
周忘年下一車,錦川裳深吸一口氣:“女警官,我發現我今天送的快遞裏,有人腳。”
這時候,錦川裳的手機響起來,是一首日本搖滾,某個電影的插曲中文翻譯是白色惡魔。錦川裳沒有接聽電話,甚至沒有拿起來。他知道這通電話是來自他的女朋友,馬上要變成前女友了。
隻要他接通電話,現任女友羅繼飛就會變成前任女友。
他的賬戶上也會失去一萬二。
錦川裳為了挽留她,他給她買了一把手機。
一萬二的手機是可以挽留女友。
八天。
不過是八天時間,警察拘留了他,新聞微博也許還有很多其他的平台都是他的信息圖片,他的身份證圖片帶著變態,殺人,碎屍,吃人等標簽。
據季傳雄說,老師和同學都認為你被羅繼飛騙了,瘋了,做了變態殺人犯。
他那時候整夜睡不著,臉色蒼白,眼睛下方烏黑一片,胡渣組成了可怕的圖案,看起來確實有變態殺人犯的氣質。
甚至現在想來,偶爾見到的女友,臉上眼裏帶有的就是嫌惡與失望,沒有同情關懷與愛護。
羅繼飛還不如季傳雄這個兄弟。
可錦川裳無法割舍這個女人。
他在羅繼飛身上花的可不止是一萬二。
今年生日,也就是上個月,他給羅繼飛買了一套價值一萬三千的護膚品,上上月,羅繼飛纏著他買了一套三千六的彩妝。上上上月羅繼飛旅遊花了六千八,還不包括住宿以及錦川裳用軟件給她點的外賣,這個女人哪怕是吃外賣也要花掉五六百。
錦川裳覺得羅繼飛就像是賭博一般,時間越久,越是難以自拔。
羅繼飛也是如此,她也許把我當成了提款機。
即使這個提款機是個殺人犯進了監獄,也不能阻止她對錦川裳的欲望。
但是也正是一個快遞員有如此高的消費記錄,使得警察懷疑他有不正當的收入。
比如殺人越貨,入室搶劫。
既然錦川裳無法說出那些死者是誰,也無法說清那些錢的來曆,那麼警察有理由懷疑,錢是他從死者家裏拿的,拿人錢財,殺人滅口。
第八天,收件人,一個他從未見過麵的人,不知性別的人,竟然也證明這個錦川裳是一個變態惡心的跟蹤犯,他甚至出示了,二十條腿的快遞箱子,以及二十根幹幹淨淨的腿骨。
季傳雄說:“那些腿骨都被熬過。”
八天後女友再也不來警察局,也就是這個時候,奶奶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我可憐的孫子喲。你怎麼遇到這樣的事情。警察有沒有打你啊。”
“奶奶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但奶奶又能怎麼樣呢。
在三年就一百歲的奶奶難道還要替我奔波嗎?
我隻能靠自己。
我要改變。
可,一個年紀不過二十八歲的快遞員能有什麼辦法呢?
等警察查出真相?
他這一等就是八年,季傳雄替他跑前跑後,跑到自己也到了二十八歲,一臉的遺憾與愧疚的對他說:“對不起,錦川哥,我……我爸要我結婚,他不讓我再管你這檔子事情了。”
羅先生的決定是對的,但這也許是她為了擺脫自己的借口。
錦川裳甚至認為早該這樣了。
隻是死亡。
錦川裳的自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錦川裳尚且有些擔心,季傳雄因為自己的死愧疚。
錦川裳從車廂裏取出那個包裹,露出來的五根腳指頭是白色的,熟透的那種白。
周忘年看了一眼,表情鎮定,就像是見過無數次的漠然,就是這個有些無情與乏味的表情給了錦川裳一些安定。
“怎麼辦?我已經聯係別的人幫我送件了,我要去警察局嗎?”
我一定要跟警察聯係上,隻有證明我自己才可以排除嫌疑,還有那個收件人,他為什麼要誣陷我?
是被威脅了嗎?是凶手威脅了他麼?
快遞員錦川裳此刻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找到這個證人。隻有找到他改變他的證詞,通過這個證人,找到寄件人,他方才可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