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儒仕,誰人敢去定風波 第十二章 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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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趙王
大梁國姓為唐,趙王名幕風,皇之七子。十歲能文,十二歲工詩,十四歲號稱打遍皇城無敵手,十六歲化名唐風領兵出征匈奴。
時天聰四年秋,老將陳冀、甄清貿然出兵與匈奴正麵交鋒,慘敗而歸;唯七皇子堅持守城不出,為陳冀、甄清全身而退贏得了寶貴的一片綠洲,是以不致於完敗。皇上震怒中又稍慰,讚其小小年紀老成穩重,堪當大用。因此封趙王,授撫軍大將軍,並準許留於京中不必遠赴封地。
此後十年趙王兢兢業業一心為公,勤政愛民,加之仁孝恭順,而聖寵不衰,才有今日與太子齊頭並進的勢力,也因此更招太子黨忌恨。
這些,隻是如今人們心目中知道的趙王;
史官們曾記載過這樣一個趙王。
十一年前渾屯王征服匈奴各部登基稱王,當時十五歲尚為七皇子的趙王向皇上討得親去觀禮的差事。其時七皇子因聰穎好學而名動京城,人人皆稱其神童降世。
這本隻是一次平常的出使,觀禮而後簽訂和平協議,之前許多年都是這樣做的。雖然兩國邊境常有小規模爭鬥,但和平協議仍是要簽的。
可是,出發前的一件小事卻完全改寫了整件事情的結局。
出發前半月,時任大鴻臚並列入出使匈奴使臣名單的宋軒明在下朝回家的路上被驚馬誤傷,小腿骨折,因此無法成行。於是七皇子獨自領著隨行百人執節北上。
向來平緩沉重的曆史在這裏忽然分明又突兀的形成了一個明晰的拐點,若說渾屯王征服匈奴各部登基稱王是拐點形成的暗線,匈奴人的天性凶殘貪婪是明線的話,那麼年僅十五歲的七皇子出使匈奴就是這拐點的導火線。
和談的過程如今已經麵貌模糊,史書上隻記載七皇子到達匈奴不過三天就倉惶南逃;一路上被匈奴人圍追堵截,最終孤身逃回長安;帶去的一百人儀仗隊隻四人生還,其餘均死在路上,就連七皇子自己也身受重傷。
按說議和不成不至於會變成這樣的結果,但若有大梁第一殺手組織無量閣從中作梗就另當別論了。當然,這一點隻有趙王自己知道。
當時,皇上龍顏大怒,已經傷愈的大鴻臚宋軒明主動請纓再次議和,竟然事成。皇上怒之更甚,令將七皇子圈禁,圈禁令達一年半之久,直至渾屯王單方麵撕毀和約南侵,七皇子上血書請戰方才放其出府。
這,也許就是七皇子唐幕風人生中最灰暗最狼狽的時刻――從眾人仰望的天才神壇一落千丈變成千夫所指的國家罪人。
時間以及他自己爭取來的功勳已經將這不光彩的一麵終於從人們心中抹去,但他的心裏呢?他能抹去嗎?
按時間推算,十一年前小落與唐幕風在李家村相遇,定然正是唐幕風議和不成倉皇南逃的時候。難怪他會說有今日無明日的話,因為不僅回京後的命運前途未卜,就連回京的路上也是困難重重。
當時無量閣下了死命令不許七皇子活著回到京城,卻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躲過無量閣十大好手的追殺,並為自己贏得了翻身的機會。
唐幕風的畫像小落是見過的,除了畫的效果有差異外,小落亦認為他不會成為自己的刺殺目標所以並未仔細看。卻不知,竟因此與他失之交臂了整整十年。
話說那日小落刺殺半途而廢後,唐幕風對外未有提及此事,隻將關銘請至王府重兵保護了起來。
大司農關銘乃趙王黨中堅力量,唐幕風得力的左右手,執掌租稅、錢穀、鹽鐵和國家財政收支等各種事業。
錢乃國之根本,這麼重要的位置在年初官員的選拔中,皇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有選擇太子推舉的守宮令-韋博,卻轉而選用了趙王推舉的司空-關銘;這大大打擊了太子一黨那本就脆弱的心髒。
且先不說這兩人原本的官級相差多少,就說守宮令與大司,雖一掌內宮一掌國政,但始終都是管財務的;放現在說大司農就是國家財政主管,守宮令就是中南海財政主管,曆代的守宮令其實就是後備的大司農;
司空又是什麼職位?司空管水土及營建工程,放現在就是國土建設部部長,跟財務哪搭得上邊啊?
按說這麼差距懸殊的人選,誰輸誰贏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可任誰做夢也想不到皇上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位置給了毫無經驗可言的關銘。
當然,這毫無經驗隻是相對太子黨的認知而言;事實上關銘最善長的就是財務,還曾著了一本書闡明自己在財務方麵的心得,皇上及前任大司農看後讚基觀點犀利,因此才任命他為大司農。
但太子並不管這些,隻認為皇上已經明顯偏向趙王。因此他才氣急敗壞的施行了一係列的暗殺行動為自己的上位之路肅清障礙。
“王爺,太子已經按捺不住了?”老盧將沏好的茶遞給剛下朝回來的唐幕風。十年後的老盧業已年界五十,光陰在他臉上刻下了沉重的皺紋,卻絲毫沒有壓彎他的脊梁,他仍如當年一般精神矍鑠。
唐幕風接過茶抿了一口才道:“不錯,三哥今天看我那眼神似恨不得一口咬了我一般,還以為我並沒有看見!若不是我及時告了病假,今天朝上還指不定他會怎麼鬧呢!”
“太子驕橫慣了,自是半點虧都吃不得。隻是,隨便就將北軍的兵權給放了,京城一半的守衛都歸了他們手中;這……真的好嗎?豈不是給了他們行動的可乘之機?”
“三哥吃了這麼大個虧,不給點甜頭怎麼能咽下這口氣?再說我掌了四年的北軍也不是他說掌握就能掌握的。且讓劉雄誌那幫小子和他們鬧去吧!不用多久三哥就會後悔接了這個燙手山芋的!”
“您……似乎並不開心?”老盧接過他手中的茶,又伺候了他淨麵,然後才輕聲問來。
“嗬,你還不知道我麼?”唐幕風在椅上坐下深深歎了口氣,夕陽從他身後照來,他身著紫色朝服被攏在金色的暖陽中仿佛降臨人世的神衹一般。
“老盧,我……”他遲疑了一下才輕輕問道:“我是不是越來越不像從前了?”
老盧察言觀色知道唐幕風又犯心軟的毛病了,他謹慎的答道:“王爺比從前更成熟穩重,更有謀略了。年歲長了,自然是不會像從前了的。”
唐幕風笑著搖了搖頭,知他心意也就沒再說別的,揮了揮手讓他退下。老盧一躬身退了出去,正要出房門時唐幕風忽然想到一事,喚道:“對了,老盧,那女刺客查了嗎?”
老盧又回來,道:“一個時辰前暗部來了消息。那女娃似乎咱們認識!”
“哦?”唐幕風奇道:“這怎麼會?”
“據暗部潛入無量閣的探子回道:此女是宋軒明的義女宋含煙,也是無量閣的頭號殺手。擅音律、詞賦、異容、暗殺,使劍。她原名小落,涼州道人氏。”
唐幕風聽後疑惑道:“我們認識嗎?”
老盧笑道:“王爺還記得那年從匈奴回來路上救的小女孩嗎?”
唐幕風眸子暗了暗,老盧自知失言斂容正要告罪,唐幕風忽道:“原來,是她?”
“其實,也並不是很確定。”老盧道:“隻是聽說她是涼州道人氏,又叫小落;看她畫像感覺有些麵熟,再一想才覺得是像極了那年救的那丫頭。加上她見了您後的奇特反應,這才想到應是此人。”
唐幕風笑笑,“那豈不是當年的舉手之勞竟救了今日的我?”
“嗬,雖然這樣也能解釋得通。不過,說不定是宋軒明的計策也未可知啊?”
“老盧――!”唐幕風提高音量喊了聲,想想又歎了氣。“以宋軒明那精明的性子,你這般想也未償不對。”
“更何況,這小落還是宋軒明眾殺手中心計最深的一個。”
“哦?”
“咱們潛入隴州府宋氏別院的好手大多都是隕於她手。並且,凡是對她不利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丫頭,竟這般厲害?”
“月前鎮北將軍中毒案也是此女的手筆。”
“那時暗部稱宋軒明似乎有意放陳冀一馬,因而中毒並不深?”
“那時暗部的消息有誤。這回一並回來的消息說:此事出後,一度傳言小落被陳冀抓住折磨至死。後來宋軒明不相信她會栽在陳冀的手上,親自北上去找她。卻發現這竟是金蟬脫殼的一計。”
“嗬,還有這種事?”唐幕風笑道,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老盧,連身子都不自覺的朝他微傾,竟是對這尚未看清容貌的女子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宋軒明親自北上後並沒在上郡找到她,最後是在涼州道找到的。老奴剛看過了地圖,找到她的位置居然就在李家村的附近。因此老奴也才將她和十年前的那個丫頭聯係起來!”
“唔,然後呢?”
“暗部還查出陳冀其實根本沒有中毒,之前完全是謊報。”
唐幕風摸著下巴想了想道:“陳冀究竟為何要假扮中毒?她為何又要假死呢?”
老盧訕訕的道:“這個,老奴也想不明白。”
唐幕風起身在屋內邊走邊想,老盧立在一旁並不出聲。一柱香後唐幕風才停下,道:“若此事是陳冀與宋軒明串通好的,那小落就不需假死,宋軒明就更不需親自北上;若沒有串通,那陳冀怎會沒有中毒,而小落又怎麼會假死呢?難道,難道是這個小落和陳冀串通了?”
唐幕風搖了搖頭,又埋頭轉圈。
半晌,又停下。自言自語道:“且不管陳冀究竟是和誰串通了。看現在的結果,鎮北軍是落在了王醒手中。如果宋軒明與陳冀之間有協議的話,那自然不需要王醒來插這麼一腳;但若沒有協議,他借中毒而交出兵權又是為何?”
老盧又適時插了一句:“王爺,據稱陳冀中毒前讓他的義子也休了大假。”
“就是去年秋天斬了匈奴右賢王及士兵將領百餘人的那個叫陳源莨的將軍?”
“正是。”
唐幕風猛一拍桌笑道:“那我知道了。”
“是什麼?”老盧好奇的問。
“陳冀是為了躲禍。”見老盧並不明白的表情,唐幕風解釋道:“陳冀去年底打了勝仗後名聲更勝從前。三哥定是想方設法的要拉攏他。
但以我的觀察,陳冀應該並不想參與到我與三哥的事情中間來,這也是我為什麼並不與他過多交往的原因。而三哥因急於抓住他手中的兵權,也許拉攏不成就想毒殺於他。
這個小落不知是什麼原因並沒有毒殺陳冀,反而利用這一事件想將自己的無量閣身份給抹掉。這說明……不管是小落也好,陳冀也好,都不是對宋軒明死心踏地的。”
老盧想了想笑道:“王爺分析的不錯。”
唐幕風心中一高興,笑得很是燦爛,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灩灩的似有水波流轉般的漂亮。老盧看了心中更慰,其實王爺很少能這般開心笑的。
“老盧,老盧?”唐幕風在老盧麵前搖了搖手才將老盧從自己的思緒裏拉了出來。老盧不好意思道:“老奴老了,想著想著就入神了。不知王爺剛剛是問何事?”
“嗬,沒關係。我剛剛問不知這個小落現在何處?”
“暗部稱自十日前刺殺事敗後她再沒回到無量閣,無量閣出動了全部殺手追殺於她。”
“唔?全部殺手?”
“不錯!和我們掌握的數量差不多。應該就是全部了。”
“那她現在如何了?可死了?暗部可有幫助她?”
“她還活著,在洛陽城外的深山內。暗部沒有接到命令,應該隻取旁觀姿態。”
“這樣?”唐幕風一手敲著桌子想了想才道:“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救回她。”
“諾!”
“不過,潛入無量閣的暗部最好是不要曝露。”
“諾!”老盧躬身就要退下,唐幕風忽然笑道:“嗬嗬,你親自將這難題交給小風,也讓他苦惱苦惱罷!人救出來後就送到荷院去!”
老盧刻滿皺紋的臉放出一絲溫暖的笑意,他輕輕應了聲諾便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他又深深的看了唐幕風一眼,像這樣帶著點調皮的七皇子殿下,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