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情結  第二十八章 靈山十巫(6)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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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三十年前,大荒十大凶獸之一禍鬥重現,修行成妖,危害天南以北,中原以南各族,口中噴火,過處皆成灰跡。而後三十年間,天南中原紛出高手圍剿,屢屢被挫而歸,死傷不可計數。
    禍鬥現身後三十年,炎族薑姓出一狂妄少年,名誇父,各處留言“禍鬥者,不過犬類耳,當手刃之!”以此貽笑各族。
    誇父憤而往南,一路隨行觀望者數以萬計,天南、中原族人感其恩,置酒奔走相勸。誇父不答,談笑間與禍鬥激鬥百合,取出其元胎珠,親口吞下,又端過族人手中釀酒,其酒尚溫,眾人還在詫異互望,他已大笑離去,從此,大荒遍傳“繼炎帝位者,必誇父!”
    再後五年,天東小國名玄股、雨師妾等七國操蛇聚眾,進犯炎族邊境,炎族家主寢食不安,派大軍前往壓製,誇父單騎獨身趕在軍前出發,於七國盟壇寫下“炎族誇父到此一遊!”第二日,七國數萬之眾望風而逃。
    再後十五年,時任炎帝駕崩,誇父於長差之巔邀戰另一候選者,姓薑名雲,兩人同為皇族後裔,資質相當,皆是一時人傑。二人激鬥三日三夜,不分勝負,從長差之巔鬥至朝陽穀底,後又鬥至丹熏山巒,殺得天昏地暗,行處劍氣三日未消。待群雄蜂擁尾隨而至時,誇父已不知所蹤,大荒傳言誇父落敗,一蹶不振,因而藏身避世,從此炎族尊薑雲為帝。
    正如誇父所說,人走茶涼,當年何等的英雄人物,不過幾十年的光陰,還能讓世人記起他的,不過一兩句玩笑話,三四言差強可信罷了。現下的誇父已經與天地同化,自此大荒再不會有誇父了。薑伯約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山洞,不知不覺地掉下淚來。
    薑伯約抓緊雪羽雕脖頸,穿雲破霧而去,身後依稀傳來誇父斷斷續續的歌聲:
    “歎風高露冷,無處焚愁,酒醒當是斷腸時。
    哪管他,孤影臥數飛星苦。
    輕言至死方休。
    慣西風撲鬢,形杳思依。
    風燭笑當初。
    埋骨何須花錦簇,人生何處不月明。”
    前半生的淡淡淒苦,壯誌難抒,終究還是輸給了後半生的心如止水,淡看紅塵,在最後了悟了世間種種,哪還有絲毫的哀傷。是了,埋骨何須花錦簇,人生何處不月明,前輩真正逃脫了那副枷鎖,而幫他的正是那看似牢獄的禁製。薑伯約聽完一掃胸中陰霾,轉而又高興起來。
    誇父的諄諄教誨猶在耳畔,“和謂玲瓏,天地萬物皆可呈玲瓏之態,莫不如是。棋有棋魂,畫有畫魂,造物何其偉壯,存者皆有靈氣,互相關聯,能舉一反三者,當配得上“人傑”二字!”
    雪羽雕風馳電掣,疾插而上,呼吸可數間,雪羽雕已穩穩落在巒石之上,那些侍從許是找尋未果,統統散去了。薑伯約沿著雕翅滑下,又對崖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薑伯約起身拍拍雪羽雕,笑道:“雕兄,我們走罷!”
    本來還以為要墜死懸崖,想不到還有這樣一番際遇,機緣巧合之下居然還見到了多年前失蹤的炎族前輩,還多蒙指點。薑伯約越想越是不可思議,禁不住又和雪羽雕攀談起來:“我說雕兄,你陪伴前輩那麼多年,如今前輩已經不在,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你說好麼?”
    久久不見雪羽雕應答,薑伯約回頭去看,才發現雪羽雕並沒有跟來,它一直站在懸崖邊上,連一步都沒有動過。它眼裏再不是薑伯約墜崖時分的森然尖銳,剩下的分明是一種叫做悲傷和蒼老的東西。難道橫行大荒的它突然感覺到寂寞了嗎,不!它隻是舍不得前輩罷了!幾十年過來,一人一雕彼此為伴,他們都隻有這唯一的朋友。
    誇父不在,雪羽雕注定要自殺殉友了!
    薑伯約突然感覺到一陣萬丈豪情,熱血沸騰,其實更多是一種慰藉,為白羽雕,更為誇父!他們永遠都不會寂寞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巨雕一動不動地,如同一鍾石像!
    突然,白羽雕又展開那曾威懾萬獸的巨大雙翅,長過十丈的羽翼帶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猛地一束身,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天空竄去,身影拔起,淡淡的白影在藍天之下不斷地盤旋,盤旋,雄壯威武,仿佛平日的不可一世。
    晚風加急,一聲淒厲的叫聲,振奮而又悲壯,在群山之中回響不絕。在薑伯約睜大的紫色瞳孔裏,雪羽雕像斷翅的紙鳶,瘋狂地下墜,下墜,等到薑伯約快忍不住快叫出聲時,雪羽雕突然又詭異地逆轉氣流,再次衝上雲霄,接著又在薑伯約不解的目光中如流矢般墜落,如此反複九次,雪羽雕終於筋疲力盡,消失在萬丈崖底,距遠目障,本是看不清任何東西的,薑伯約卻不可思議地看到了漫天的血霧,用手擦拭,沾上的是一團溫熱。
    思緒飄回,薑伯約再回到和巫鹹比試的高台上,紫眸睜開,手掌一顫,赤光氣浪轟然翻滾,一枚“黑子”跌落棋盤,圍觀十巫應聲滿堂大笑,巫禮捧腹掙紮著道:“薑二公子,你想了這麼半天,原來就是想這麼一招自殺的辦法?連我這破棋簍子都能想到的地方,你居然…哈哈哈…”
    “正是傷己的招數!”薑伯約麵無表情,看著場中淪為死棋的一十三人,心中隱隱作痛,“以進為退,緩求存生。”不犧牲這區區數人,要死的便是全盤的黑衣奴隸,還有山外百萬等待救治的傷病。
    精衛同樣也吃驚不小,這不合常理的下法連她都看得出來,但一看到十巫幸災樂禍的樣子,她便心氣鬱結,冷冷盯著低穀的縱橫丘壑。
    巫鹹畢竟是行家裏手,笑過之後又覺得不妥,這小子起手至今使出的都是一流手段,為何如今出此自損的路數,蹊蹺,蹊蹺已極,手起杖落,結果了那十三人的性命。
    盤上出現了偌大一塊空隙,薑伯約心思開始活絡起來。兩人再戰百合,薑伯約在棄子與愛子中艱難抉擇,棋盤上的活人隨著你來我往的棋路已經寥寥可數,又一聲低嘯,七枚“白子”立馬倒地,場中鮮血死屍遍地,和著頭頂飛過的鬼頭鷲嘶鳴聲,宛若地獄修羅,桀桀可怖,讓氣氛變得緊張無匹。
    在場的所有人再無人笑得出來,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僅剩的幾個活子,巫鹹陰陽怪氣地一笑:“二少主也是這麼心狠手辣,實在出乎老夫意料之外,這七人死了,你的“活氣”也就斷了,若我再提劫一次,你要如何應付。”
    薑伯約雙目冷若寒霜,牙關蹦出幾個字:“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巫鹹眯眼去看場邊“白子”,哪還有活生生站立的,頓刻鄂立當場,眼神定格在棋盤上的八黑六白,自言自語道:“我…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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