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和負責的幾位大臣商討確認過細節之後，又抽了個時間昏昏沉沉地向皇帝做彙報，基本上若離做了甩手掌櫃，都由小白出馬了。
    “皇上不親往？”
    “我若再去了，這月國皇宮豈不是要空了。”
    “你不去，也等於空了一半了。”
    若離看看最後商定的隨同人員，連一些什麼嬪妃宮女都一堆，反正她實在看不出去的必要。
    “封禪乃是曆朝的大典，一代新人換舊人總是要隆重些。”
    “你正值壯年，這話未免不合時宜。”
    “那依你之見，何謂適宜？”
    若離搖頭。
    “不知道。”
    知道她就不會坐在這了。
    “封禪三十年一輪回，是開國便定下的祖製，禮不可偏廢。”
    “一任皇上三十年？”
    “三十年正好，時有四季，樹有榮枯。”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哈哈，所言甚是。也是怕有人等不及，這世間，能少些血雨腥風總是好的。”
    若離有些審慎地打量著這位月敕皇帝，其實是個精明的人，但又或許實在是太精明了。
    “月國每一任皇帝都是嫡長子麼？”
    “從無例外。”
    “為何？”
    “祖製。”
    “那若不宜做皇帝呢？”
    “有輔國大臣。”
    “就算是不合適，也要是麼？”
    “是。”
    “所以，才總免不了血雨腥風。”
    月敕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也許，這一次，會不同。”
    “自古謀朝篡位，沒有什麼不同。”
    “放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德庸——”
    “老奴在。”
    “你先下去吧！”
    “這——”
    高德庸給了若離一個警告的眼神。
    “是。”
    湖中的荷花已然謝盡，前前後後不過三個月不到的時候，滿池殘荷，可湖上來的風還是一樣清涼，拂起亭中那些淺紗。
    “可知為何朕喜在亭中懸輕紗而不是掛竹簾？”
    “願聞其詳。”
    “竹簾厚重擋光，輕紗淺薄透風，關鍵，你想看總是能看到。”
    若離側了眼，亭外湖上漣漪圈圈。
    “確實。”
    “知道了多少？”
    “不多——也不少。”
    “拖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下水，朕也時常自問是否妥當。”
    若離笑得淺淡。
    “不過是身在局中。”
    “還得謝謝皇上給了我這個機會。”
    她手扶著上好的白瓷杯沿，杯中舒展的茶葉浮浮沉沉，像人的一生，浸泡出一杯澀而回甜的甘醇，細細品味，卻終究會在浸泡中失去所有的味道。
    “我也想看看，最終的結局。”
    “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
    月敕看著眼前的女子，身上有著不合乎年齡段該有的一份氣度和從容，那是需要歲月的洗禮和塵事的磨礪才會慢慢沉澱出的東西，卻意外地在她身上展露得很和諧。
    “盡力而為吧。”
    若離將杯中茶湯一飲而盡，該來的終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