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似有人對她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聲音婉轉低柔……
    是個悠然的夢境呢，若離睜開眼，空中流雲淡淡，秋高氣爽這個詞真是應景。
    若離想大聲讚揚人生美好，最後還是唯有苦笑，她自己也想好好活著，可是這具臭皮囊怕是等不及要棄她而去了。
    精神越來越不濟，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想起一年前動不動就睡過去幾天，不由有些悵然。
    是在發呆的時候，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若離，我來看你。”
    然後，門應聲而開，若離始終偏著頭看天。
    “感覺有好些嗎？”
    “天氣不錯。”
    她眷戀地看了一眼晴空，方轉過頭與他對視。
    “你呀——”
    他寵溺地笑。
    “天上有什麼讓你看得這麼專注，有我好看麼？”
    “楚天，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若離衝他撇嘴。
    “最近，教中雜務太多，無暇分身前來看你，一個人是不是很無聊？”
    “是啊，無聊得要死。”
    聽到那個字，杜楚天的眼神一黯，卻瞬間斂去情緒。
    “不過你來了，正好陪我聊聊天。”
    他點點頭，“我有預感，又要被你審問了。”
    每次，每次，若離說，楚天，我好無聊，我們聊聊天吧！他就會看見她的眼睛裏綠光一閃一閃，亮得過分。然後就是被拖住問一大堆問題，直到他說的口幹舌燥，直到她刨得差不多了，折磨得差不多了，才會停下來，對他說，楚天，我餓了。
    所以，他現在，整好以暇地坐在床邊，等著她，開口問他。
    “你的表妹。”
    杜楚天想過若離可能的問題，隻是沒想到第一個問題是關於他的表妹，這麼說，若離其實心裏還是有他的吧！
    “想知道什麼呢？”
    “是叫蘇念苒吧！”
    “是。”
    “家住逍遙府？”
    “是。”
    於是，若離在枕頭上輕輕的笑了。
    “和你有婚約。”
    杜楚天那樣看著她，眼神裏有深深淺淺的掙紮，最後還是——
    “是。”
    “不問我為什麼知道？”
    若離還是輕輕地笑著，仿佛她所問的一如曾經所有問題那樣簡單而無關痛癢。杜楚天卻覺得此刻的她離自己很遠，不由間伸手想去拉她。
    “我救過她。”
    杜楚天伸出的手僵在原地。
    “她其實武功高強，根本不需要我救。”
    “她跟我一起去了神仙穀。”
    “我讓肖膺護送她。”
    “現在，肖膺不知所蹤，她在玄溟教。”
    杜楚天的手越垂越低。他很想告訴她，其實自己很多年沒有見過蘇念苒了，隻是兒時未進玄溟教前有相伴情誼。他想告訴她，他們的婚約是自己的母親和姨母一廂情願，因為彼此都沒有父親，所以希望能相互扶持幫助。他想告訴她，告訴她，不像她想得那樣，可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說不出，是因為他知道若離說的是事實，雖然此時他不想深究蘇念苒故意接近江若離目的何在，或者，隻是巧合……
    “楚天，我隻是，討厭被騙。”
    綠蕪應該早就認出蘇念苒了，可是也一直不發一言，是因為是杜楚天的表妹的關係嗎？
    她知道這幾句話讓楚天為難了，她不是故意找不痛快的，她也知道楚天很擔心自己，可是，有的事情有的東西如鯁在喉，如果，一早便確定了她的身份，如果，進玄溟教根本是簡單到極點的事情，那麼，費盡心思裝不認識接近她是何目的？如果，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麼要裝被欺淩的樣子跟著她？不管是哪一種，就算是楚天的表妹，她此刻微微蹙起的眉也看得出她很介意。
    其實，杜楚天希望她介意，可是他希望這介意是因了同為女人，因了自己，而不是因了連他也不想去相信的陰謀或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