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屬氜相識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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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二天眾人醒來,在農家又待了半日,才不急不忙的上路。小笨以為有了昨日探來的消息,將軍一定會改道選擇從人煙稀少的山林穿越新都。可是誰知道,他們卻向城中而行,甚至還放棄了車馬,以步代行。這著實讓小笨傷透了腦筋,猜不出將軍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清平的反應則簡單的多,盡管他也滿肚子的疑惑,但畢竟跟隨阿納柯西已有不短的時間,知道將軍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即使是兵行險招,也總能化險為夷。因此他選擇相信將軍的選擇,默默跟隨。
一行人來到城中,雖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城中守衛的盤查,但終究沒能查出些什麼。進了城,城中仿佛也沒了昨天的緊張氣氛。偶爾見到幾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在城中遊蕩,目光銳利地盯著每一個過往的行人。可都是有驚無險,一路上倒也是順順當當的。
大家都繃緊了神經,好不容易出了新都,這才鬆出一口氣。清平一摸藏於帽下的額頭,早已是冷汗淋漓。再看那邊的三人,唯有小笨一屁股坐在地上,豪不掩飾緊張的心情,其餘兩人都麵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目光在眾人間來回了一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再仔細一看,不覺失聲叫呼。
聽見他的呼聲,阿納柯西抬眼看他。隻見清平正直愣愣的盯著自己身旁的人,嘴巴微張,顯然是有些意外吃驚。明白他為何吃驚,阿納柯西輕聲笑了起來,一抬手,拂落神幽頭上的帽子,頓時,銀色的青絲飄落而下,在陽光下甚是耀眼。可是銀發的主人卻生了一張平凡無奇的麵孔,完全不似平日裏那般奪人眼目。
“還好神幽略通易容之術,不然以他這出色的容貌,隻怕是還沒進城,就已被人發現了。”
聽到將軍的解釋,清平這才恍然,再看看自家將軍,雖然還是平常的樣子,但好像又有哪裏不同,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眉宇之間似乎沒了往日的風采。想必也是經過易容改造,也難怪剛才一路出城,路上都沒有半個人起疑。經過上一次比武,神幽的聲明早在臨淄城中傳開。誰不知鎮國大將軍身邊有個貌可傾城、醫術超群、武功卓越的男子。這一路下來,那些官兵查到的都是相貌平平,毫不起眼之人,一時半會不會懷疑也是難怪。
“將軍,可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清平終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出顧慮。
阿納柯西似乎也早有打算,頷首讚同他的顧慮,言道:“所以,還是盡早上路,越早趕到,就越少危險。”
隨後,他將目光又落向那相貌雖是平凡了,神情卻依舊清冷難掩的男子,問道:“神幽,換了是你,下一步會如何走?”
神幽抬抬眉,稍一沉思便伸手一指:“往東而行。”
“往東可就是巴拉可的邊界了。”清平低呼一聲,尤感意外。看了看將軍,見他已輕輕皺起眉來。
“我也覺得往東為佳。蘇依查爾知道我們通過新都,一定會追派人手前來攔截。若是稍有不慎,被發現行蹤,單以我們四人之力,是難以抵抗的。最重要的是,他們以為我們發現有人追查,一定會急著趕往邊疆與卡曼德將軍會合。如果我們此時稍稍往東,再折返往北,則所遇之兵力定不會太多,即使稍有差池,也可以拚死一搏。可是,如此一來,我們便不得不翻越偏東之地的雲崇山。”
眾人聽到這裏皆是沉默不語。雲崇山地勢險要,想要翻越不僅要耗費很多時間,還有可能遇到天災,到時候就是有再多的士兵跟從,也不可能有機會突圍而出。人在自然麵前總是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就在大家都煩惱時,神幽忽然冷冷一笑,慢慢道:“阿納柯西,你是在故意考我嗎?若是換了別人,不上雲崇山,定是難以折向北去,可是換了是你,又何需如此費勁?”
經他這麼一說,清平頓時有種撥雲見日之感,這才想起七年前的雲崇山戰役,正是阿納柯西為前鋒迎戰,才從巴拉可國手中奪回被侵占已久的土地。由於山勢險要,峽穀悠長,戰爭處於易守難攻之勢。因此,那場戰役打的尤為艱難,前後持續了半年多也未能攻下。後來主帥啟用當時的小將阿納柯西為前鋒將軍,並且大膽采用了他所提出的方案,采取迂回戰線,從峽穀中擇路繞至敵軍後方,攻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這才拿下。而可以想出此計的阿納柯西,事先必定是對雲崇山一帶的地形刻苦研究,才使此計得以順利實施。所以,雲崇山的地形,又有誰會比阿納柯西更熟悉呢?
“沒想到七年前,你就已經暗中留意起我的一舉一動來了。”阿納柯西哈哈一笑,忍不住開起神幽的玩笑來。
眾人之中,唯有小笨聽的迷迷糊糊,不明白眼前三人一會皺眉,一會大笑所為何事。見大家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想問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看情形,即使他問了,也沒人有那個閑心解他的疑問。與其落得自說自話的地步,還不如靜觀其變,說不定慢慢就能明白。於是,在心有不甘的情況下也隻能選擇閉口不言。
隔日,四人在附近的村子花了些銀兩添置了些衣物和幹糧,順帶雇了幾個村民便往東向雲崇山行去。
這一路本是為了逃避追兵,掩人耳目尤其重要,況且還有阿納柯西親自帶路,原本是不需要雇傭村民,無端擴大隊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的。可是阿納柯西執意要帶上幾個村民,一行人收拾妥當這才浩浩蕩蕩的上路。
已入冬季,又遇上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理應冷清的官道上,行人卻依舊很多。才不過走了兩日,就已碰上好幾個隊伍,大家遇見,都互相點頭。其實也不是相識,隻是看看穿著,估猜著大約是附近村子裏的村民,既然是鄰村,彼此之間就難免客氣。如在路上遇見,就點頭寒暄幾句;若是同路,就一起上路。仿佛已成為約定俗成的規矩。
有一日,憋了許久的小笨實在忍不住,抓住別的隊伍裏一個同路的夥伴,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呀?”
被問的人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眨巴眨巴眼睛回道:“雲崇山啊。難道你們不是去那嗎?”
“咳……是啊,我們當然也是。”一旁的清平方才聽見小笨說話,趕緊湊過來,生怕這小子一句話說漏了嘴,遭人懷疑,到時害的大家都不能過雲崇山,那可是有夠冤的。
“都已入冬了,你們還上山做什麼?”不顧同伴的阻擋,小笨的腦袋又擠了過來,一開口問來那人更加的迷惑。
“去打獵啊,難道你們不是嗎?”
小笨還欲再問,一隻手已伸了過來,輕輕一拽便把他拉到身後。神幽衝那人笑著解釋道:“小孩子第一次出遠門,對什麼都好奇,讓你見笑了。”
“哦,沒關係。”上下打量了一下來人,再看看他身後欲言又止的少年,雖是覺得有些怪,但也說不清是哪裏不對。
前方一聲召喚,那人轉頭看去,見自己已落後一截,連忙丟下稍起的疑問,在同伴的咒罵聲中,匆匆趕上隊伍。
清平見那人走遠,這才定下心來。狠狠瞪了一眼那闖禍的少年,嚇得少年縮了縮脖子躲到一人身後。
“小笨。”神幽側了個身,讓自己與他直視,神色之中卻無埋怨之情,聲音低緩地問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這些人為何寒冬季節還要上山打獵?”
小笨點了點頭,一臉疑惑寫的明明白白。
“如今屬氜對赤焰隔城相讓,表麵上看來是求平和,實則是向赤焰稱臣,以土地換取不戰。這對屬氜來說,已是莫大的忍讓,可對赤焰來說,卻是遠遠不夠。所求的欲望總是無邊無際,屬氜越是退讓,赤焰便覺得自己應該得到更多。所以,為了求和,屬氜除了割城,還要不斷向赤焰進貢,而為了進貢,朝廷自然會向百姓索取更多。這一路遇見的眾多百姓,想必都是在為繳新賦稅在籌錢奔波。”
托腮聽罷,年輕的麵孔上添上了些凝重,不由地感慨道:“百姓的生活真是有夠難的。”
清平也有些沉默。身為屬氜的三品將軍,投身軍隊,本是為了戰場殺敵,保家衛國。現在,卻是戰無可戰,一再退讓割城相望不算,還落得被人追逃的下場。做將軍做到這個份上,也實在有夠窩囊的。
“那麼大將軍此次雇傭村民與我們同行,是為了掩人耳目,讓別人誤以為我們也是打獵討生活之人,是嗎?”小笨的腦袋不知怎地,突然聰明了起來。
神幽抿唇一笑道:“也不全對。我們越是招搖,就越是安全。之前在新都我們低調行事,蘇依查爾一定會令人追查的更加周密。如此一來,簡單的易容已不成事,反而招搖過世,混在眾多村民之中才更加安全。”
小笨聞言,渾身一個激靈,剛想跳起來大讚,便被早已有所防備的清平暗暗按住。意識到自己表現的太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低聲讚道:“大將軍這一串連環計真是妙極了。聲東擊西,擾的蘇依查爾不知道我們身處何處,著急之餘也無可奈何。”
想到對方的熊樣,小笨還是忍不住嘿嘿了兩聲,笑著笑著扭頭盯住神幽,聲音裏灌滿了欽佩之情:“大將軍能想出這樣的招來,確實厲害。不過先生你也是不差啊,將軍的心思沒有一個能逃得過你的眼睛,若是你能為將,一定不在將軍之下。”
此言一出,已是違逆,但好在眾人皆知阿納柯西不會在意,便也就一笑了之。互相瞧瞧,偷著愉快了一把,接著就繼續上路了。
阿納柯西的計謀不久便見成效。在入雲崇山之前,遇到幾隊兵馬,但都大致盤查一番就放了他們離去。在有消息指出阿納柯西一行人在新都出現之後,誰還會相信他們竟是折返往東,前往地勢複雜的雲崇山而去?即便有這樣的可能,在盤查過一隊又一隊前往山中打獵的百姓之後,官兵們又怎能注意到這平凡無奇的隊伍之中會有什麼可疑。
就這樣入了山中,再折往北去。有了阿納柯西帶路,穿越山穀便成為一件並不困難的事情。當然也不是完全的一帆風順,偶爾也會遇到幾個循例搜山的人,見他們這隊人馬沒走大路,也不上山,哪裏像是打獵的村民,疑惑之下難免要靠近查看一番再細細盤問。每當此時,他們都是能混就混,實在混不過惹的對方更加起疑,幹脆就與對方硬戰。如此零星幾人又哪能是阿納柯西與清平的對手,通常不過幾下就被二人收拾幹淨。雇傭而來的村民,心裏雖有疑問,不知這四人意欲何為,但在這亂世,飯都吃不飽了,誰還有心情管那閑事。既然被他們雇傭,有銀子拿,收入還不錯,當然都是閉口不言,默默地隨著他們繼續往前。
直到後來到達雲崇山之北,阿納柯西才將他們遣散。心有不忍之下,給了他們更多的銀子讓他們各自回家,好安心過一個好年。隻是,四人心中皆是明白,國家一日不振,百姓又豈能真的過上安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