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屬氜相識  第15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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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有無卓出馬親自照料神幽,每日為他查看傷情,再配以不同的藥調理身體,神幽的傷很快有了好轉,不多日,就恢複了精神。
    一旦精神好轉,將軍府內又開始沒了安寧。隻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小笨擾人清靜,而是神幽和無卓神醫。說來也奇怪,向來對任何事都抱著無所謂態度的神幽,對醫藥之道偏就是執著的很。自從他醒來以後,就時不時地會抱怨無卓對他的醫治有偏差,用了本不該用的苓藍,雖然苓藍有鎮痛的功效,可是卻會阻礙傷口的愈合,使他落下疤痕。
    無卓雖已一把年紀,卻也是僵脾氣一個,從來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批評他的醫術,每每聽到神幽抱怨,總是忍不住要和他爭論一番。因此,將軍府內經常可以看到,一老一少的兩個人為一點傷風感冒的小病該如何用藥,爭論的天昏地暗。往往是老的麵紅耳赤,少的冷若冰霜;一個驕傲固執,一個目空一切。常常叫將軍府的侍衛、侍女們看的目瞪口呆,直感歎此景象的空前絕後。
    剛開始的時候,阿納柯西還會稍作阻止,擋在兩人麵前做個和事老。後來,他也就習以為常,和小笨他們一起偷偷地看起熱鬧來。這實在不能怪他,誰讓向來與世無爭的神幽,偏就是對自己擅長的醫術不肯有半點讓步,這倒是讓阿納柯西大開眼界。不過讓阿納柯西尤敢意外的是,無卓嘴上說著神幽年紀太輕,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私下裏卻不知找了自己多少會,而每次找來都會旁敲側擊地讓他去說服神幽拜他為師。可是,阿納柯西知道,以神幽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拜無卓為師的,這事也就因此被他一擱再擱,始終沒有對神幽提起過。
    也不知是那日神幽於東門救下了太多的百姓,還是無卓頻頻登門將軍府惹得外人注意。突然有一日將軍府就來了一位婦人,來了也不找將軍,更不找侍衛和侍女,單單指明要見神幽,見不到神幽就長跪門外不起,說什麼都不肯離開。門外侍衛被她糾纏的沒有辦法,不得以才通報了將軍。適時,將軍剛好在神幽房中為他上藥,順便與他說些這幾日外麵發生的事情。侍衛前來通報,自然是被一旁的神幽聽了個明白。聞畢,他也不管阿納柯西如何的不悅,硬是從他手中抓來外衣穿上,接著就在小笨的陪伴下匆匆趕了去。
    門外的婦人已經跪了多時,心灰意冷之際看見神幽趕來,忽然就淚如泉湧,什麼話也沒說,先衝著他嗑了好幾個響頭。這舉動讓神幽有點不知所措,好在小笨難得機靈地上去攙扶了一把,才不至於讓那婦人磕破了腦袋。
    等到婦人抬頭,已是滿臉淚水,哽咽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神幽無奈,隻能由著小笨上去又是安撫又是順氣,好不容易,才叫那婦人停止了抽泣,她這才婉婉道來。原來,這婦人自幼家貧,父母又早逝,隻留了一雙弟妹給她。她含辛茹苦多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耗去了多少青春,才將弟妹拉扯成人。眼見著他們成家立業,各自尋得幸福,她心中的大石才算落地。可是回過頭來再看自己,早已過了適婚年齡,沒有辦法之下,也就將就著嫁給一個有病的男人。兩人皆是出生貧寒,男人又長年臥病在床,兩人每日掙來的錢幾乎都拿去給男人看病抓藥,日子過的是越來越苦。好在男人待她不錯,兩人也算恩愛有加,原本以為可以這樣一直捱下去。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幾日前,男人的病情突然加重,整日咳個沒完,咳著咳著竟咳出血來。婦人再無知也知道這意味著男人將不久於人世。想到日後隻有自己一人獨活在世上,傷感之情不言而喻。
    神幽聽完婦人所說,不用猜也知道婦人所求何事。他二話沒話,就命小笨回去後院拿了自己的藥箱,拉上婦人就去了婦人的家。
    到了婦人家中,見到婦人的丈夫,不用把脈,單是看他的臉色,神幽心裏就已經知曉了七八分。但是他還是細細替男人把了脈,又認真詢問了婦人一些兩人日常的生活情況,查看了他吃的藥和他的身體情況,才緩緩提筆在紙上寫下藥方,交給小笨。
    婦人和男人都不識字,也不敢多問什麼。小笨跟神幽學過一陣子,多少也有所了解。可是當他打開藥方,想看看神幽究竟要他去抓哪些藥材來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在與神幽目光交錯,確定了他不是開錯藥方之後,才略顯無奈的離開了婦人他們居住的屋子。
    三人等了好久,久到婦人幾乎就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小笨才悠悠地出現。一進來,便是滿臉的怨氣。神幽也不理會,過去拿過他手中的藥遞給婦人,並且一再地囑咐她要如何煎藥,如何給她丈夫服下等諸多細節。婦人感激涕零,未有言語,淚水又流了滿麵。等一切忙活結束,神幽與小笨回到將軍府時已是深夜。
    小笨一路上一言不發,到了府上拿眼瞪了神幽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神幽笑而不語,輕著步子挪回到自己屋子,剛一進門,還沒點燈,燈就亮了。
    阿納柯西坐在桌子後麵,冷著臉望向他,一開口已是明顯的怒意:“你還知道回來嗎?”
    “有些瑣碎的事情要處理,才回來晚了。”神幽淡淡地笑著,似乎並不意外會在自己的房內看到他。
    阿納柯西盯著他,想繼續責罵,卻是許久也沒說出一句重話來。最後隻能歎了口氣,上前抓住神幽,一把將他拉到床前,為他退去衣裳,動作在不覺間輕柔起來。
    神幽沒有反抗。這些日子來,他已經習慣了阿納柯西替他上藥換藥,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阿納柯西替他脫去最後一件衣服時,神幽已經安靜地趴在了床上。他的床上鋪有白淨柔軟的狐毛,這是阿納柯西親自差人去邊疆找來的。有了這個寶貝,他才得以在無數個夜晚安然的入睡,而不會被堅硬的床弄疼傷口,夜夜失眠。
    阿納柯西輕輕地替他上藥,指尖每一次觸及神幽微涼的肌膚,就會有一股莫名的暖意滑入心間。他的目光悄悄地落在神幽的臉上,掌下的人有著長而靜謐的睫毛,他的眼睛微微合著,看起來是那麼的悠然自得而又不經世事。然而正是這樣一副毫不設防的神情,卻讓阿納柯西心亂如麻。他無法控製自己不去看他殷紅的唇,也無法不去在意他脖子與背之間的完美曲線,他甚至不能去忽略那些滑入他腰際的傷痕……
    或許是他的反應真的太過異常,以至於連身下的人都開始覺察到有一絲不同於平常的氣息。神幽慢慢張看眼,漆黑的美目安靜地望著他,接著他的手撫上了他的手腕,動作溫柔的讓阿納柯西的心微微一顫。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神幽疑惑,阿納柯西的脈搏在他的指下跳的紊亂,連見多了各種病症的他,也斷不出是何種病症。
    “沒有什麼。”悄悄地抽出自己的手,阿納柯西閉上眼,努力地拋去那些奇怪的感覺,“你今天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神幽淺笑,他知道阿納柯西勢必會為了今天他讓小笨來求藥的事情責怪他。婦人的丈夫得的是癆病,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能有鹿銜草配上他手中的另幾味草藥,熬製成湯,堅持服用,再多做休息,少事操勞,要痊愈並不是沒有可能。隻是這鹿銜草稀少罕見,價格不菲,普通的藥鋪一般是不太容易尋到的,通常隻有達官貴人的府上才能備有。也因此,癆病被稱為富貴病,窮人若是患上這種病,大多隻有等死的份。
    “你就那麼心疼那幾味草藥嗎?”
    “不是心疼,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為了一個普通人費勁心力。固然這次你能幫的了他,但下次卻未必幫得了。這種病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好起來的,難道你還要為了他們擔心上一輩子不成?”
    “至少,可以幫的了一時。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夫妻陰陽兩隔,都不出手相救吧?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個醫者。”
    “可是以你的一己之力又救的了多少個這樣的人呢?”阿納柯西搖頭,他不是不懂神幽,隻是怕他期望的太過美好,將來遇到無可奈何救不了的人時,會受到傷害。
    “能救幾個我就救幾個。”神幽莞爾一笑,並不在意阿納柯西的擔心,“在邊疆的時候,你不是也為百姓憂慮過嗎?那時的你又救得了幾個?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會無能為力,仍然竭盡所能。隻是這一點來說,你我不都是同樣的人嗎?”
    阿納柯西眼中露出溫柔之色,他知道他說不過神幽。隻要是神幽認定的事情,他便會很執著,平日裏風輕雲淡的他,固執起來可是一點都不遜色於那無卓老頭。算了,就順著他好了。有自己在,他是不會讓神幽遇到無奈,受到傷害的。
    輕輕一敲他的腦袋,阿納柯西語氣裏仍舊有些埋怨:“即便是救人,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事情吧?不按時上藥,你的傷如何能好。要是明天無卓知道我沒能按時給你上藥,責難於我,怪我辜負了他的稀世好藥,我還不得被他煩死?”
    “什麼稀世好藥,那個庸醫,要不是他亂用藥,我的傷或許早就好了。”
    阿納柯西聞言笑了。自從神幽與無卓相見之後,他就總叫他庸醫。一個聞名於世的神醫,被人喚作庸醫,想收徒弟,還要偷偷摸摸地假借他人之手,怎麼能不叫他好笑。
    “話說回來,如果他老人家肯收你為徒,你是不是也不會答應?”
    “我還想多活兩年。”神幽蹙眉,一句話卻叫阿納柯西差點把滿口的茶水噴了出來,好不容易緩過來,他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而一旁的神幽,依舊是副正經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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