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
    雷舜雖然一口中文說得怪裏怪氣，耳朵倒是好使，一張口就聽出了對方語氣裏的生疏，當即不滿意地嘟噥道：“為什麼你聽起來好像我欠了你二五八萬似的？”
    秦睿不禁莞爾：“抱歉抱歉。有什麼事？”
    “我現在必須有事才能找你嗎？就算你把我從你的朋友名單裏除名，也得先給我個正當理由才對。”
    “沒有那回事。”秦睿皺起眉，又立刻笑了，嗓音溫柔得簡直能滴出水來，“待會兒一起吃個午飯如何？我請客，就當撫慰你受傷的心靈。”
    “一言為定。”
    雷舜一撂下電話就得意洋洋地轉身勾勾手：“我贏了，願賭服輸。”
    身後那人靠坐在沙發上，聞言勾唇一笑，但也僅限於勾了那麼0。01度：“他願意見你，可不一定是為了見你。”
    他的重音落在最後一個字，雷舜不服氣地撇嘴：“你這是嫉妒！”
    祁森沒說話，僅僅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雷舜十分大度地無視了他的冷淡，一屁股坐到他身邊：“所以，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那閃閃發亮的眼神裏豈止關心，分明是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祁森不想讓他如意，起碼不是現在，因此斬釘截鐵地道：“沒什麼事。”
    雷舜和他混了十幾年，一張臉皮早就練得刀槍不入，這時候裝出一副聽不懂中文的樣子，大著舌頭湊近過去問：“你說是什麼事？”
    祁森差點就要被他逗笑，繃著一張臉下逐客令：“你的約會要遲到了。”
    雷舜紋絲不動：“時間還早。”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雷舜聳聳肩，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架勢斜睨他：“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隻好去問另一位當事人了。”
    祁森根本不為所動：“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你覺得有幾分可信度？”
    “他說我就信。除非你打算主動告訴我你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可能，祁森想，絕對不可能。他可不想為了一個不靠譜的意見去麵對損友可能長達幾個月甚至一輩子的無情嘲笑。
    “你不想說的話，我可以猜一猜。你和他上床了？”
    “不是！”祁森一陣頭疼，瞪著他的樣子就像咧開嘴的鯊魚，“讓秦睿聽見，你的午餐之約恐怕就要泡湯了。”
    “燭光晚餐也不錯。”雷舜不以為意地挑挑眉，“大家都是成年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秦很有魅力——不論樣貌還是個性。要我說，你從很久以前開始就迷上他了，隻是你不承認而已。”
    “我可不認為他那種討人厭的個性有什麼魅力可言。”
    “但你不否認他長得好看？”
    祁森哼了一聲代表回答。雷舜知道他不喜歡說假話，沒有否認就基本上等於默認了，因此得意地笑起來：“你看，以貌取人是愛情的第一步。美麗的臉蛋是有魔力的，不管男女都一樣。再說，你交往過的女朋友裏，可沒有哪個像他那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是長袖善舞、工於心計吧？你的中文該補習了。”
    “隨你怎麼說。言語可以騙人，但你心裏的感覺騙不了任何人。”雷舜說著從沙發上站起來，逆光從他背後穿過模糊了顏色，讓他的身影看上去就像個隨時準備拯救迷途羔羊的神父，“現在，我要去赴約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和我打這個賭的真正目的嗎？”
    “……”
    在好友那不同尋常的凝視中，祁森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那天晚上的場景。
    深夜的街道清冷而空曠，隻有晚風送來遠處模糊的喧囂。酒精在血液裏流淌，但他知道自己很清醒，即使是在秦睿說出再見，而他決定伸手抓住他的那一刻。
    是的，他吻了秦睿，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現在回想起來，那感覺就像是一部電影看到末尾，在出現字幕前就強行關機，好像這樣就能改變那個不被喜歡的結局。
    **
    聚光燈下，女模特眼神妖嬈，不斷地變換著各種撩人的姿勢。
    如果是往常，作為攝影師的蕭翎會一邊誇獎一邊給出下一個指示。但也許是今天的模特太棒了，又或者是他根本有些心不在焉，偌大的攝影棚裏隻聽見哢嚓哢嚓的快門聲，連助理們都小心翼翼地壓低了分貝，似乎生怕驚擾了這沉悶的氛圍。
    拍攝工作結束後，穿著工作用服裝的女模特款款走來，衝著英俊的攝影師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大家辛苦了，正好是午飯時間，今天我請客怎麼樣？順便感謝你為我拍了這些美美的照片。”
    如果秦睿在這裏，恐怕會立刻就接上一句“不是我拍的美，而是你本來就美”吧？蕭翎這樣想的時候，仿佛秦睿本人就在眼前，嘴角不由得上揚了幾分。
    “你們去吧，我還有些照片要整理下。”
    女模特畫著豔麗的大濃妝，穿著墜有流蘇的三點式，曼妙的身段盡顯無遺。雖然一張臉近看有點僵硬，但和路人相比還是妥妥的女神一枚。聽到蕭翎的拒絕，她明顯愣了一下，緊接著笑容又重新綻放在臉上，比之前的更甜更誘人：“再忙也要吃飯嘛。”
    漂亮的女孩子撒嬌最讓人抵擋不住。在場的幾個單身狗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老板你要是不去，這頓飯我們就蹭不著了。”
    蕭翎遲疑片刻，最後隻得同意，換來女模特的一聲嬌笑：“太好了！等我換身衣服哦。”
    幾人從工作室魚貫而出，女模特十分自然地跟著蕭翎上了他的車。她在副駕駛一落座，一股濃烈的香水味便瞬間占領了整個車廂。
    蕭翎在心裏皺了皺眉，但也不好說什麼，客客氣氣地問：“我們去哪？”
    女模特報了個店名，仰起臉征詢地望著他，典型的歐式雙眼皮配上濃厚的假睫毛，乍看電力十足：“你覺得可以嗎？”
    蕭翎簡短地應了聲，發動車子上路。兩人之前也合作過，多少算個熟人。女模特第一次成功坐上他的車，自然不能浪費這大好的機會，正尋思著該說些什麼才好的時候突然瞥見車內後視鏡上掛著的飾物，頓時眼神一動，接著若無其事地笑道：“好有趣的娃娃……女朋友送的嗎？”
    蕭翎瞥了一眼那個縫的歪七扭八，猶如恐怖片道具的布偶：“不是。”
    女模特沒套出話來，隻得再接再厲：“看起來像是手工做的，不像店裏買的。我之前也買過一些羊毛氈做著玩兒，不過實際做起來可比看起來要困難多了。”
    她吐了吐舌頭做出個俏皮的表情，可惜蕭翎根本沒注意看。
    “要是女孩子做的，怎麼也不至於做成這樣。”蕭翎說著，唇邊漏出些許笑意，猶如一縷陽光衝破陰雲，一下子將他整個人都點亮了。
    女模特放心了，直截了當地問出來：“該不會是秦總做的？”
    蕭翎作為攝影師在業內隻能算是小有名氣，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攝影於他完全隻是一種愛好，而能夠開一間工作室來滿足自己愛好的，顯然不會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更何況在一眾或猥瑣或娘炮的攝影師中間，身高腿長、容貌英俊的蕭翎本身也足以引來無數側目。
    蕭翎當然不會到處宣揚他的私事，但知道他和秦睿關係的人不少，女模特來之前顯然也是對攻略對象做了一番功課的。
    得到蕭翎肯定的回答，女模特咯咯咯地笑起來：“秦總還有做手工的愛好？”
    “這世上就沒有他不愛好的。”蕭翎瞥了眼後視鏡，單手拉過方向一踩油門強行並入最左邊的轉彎道，一邊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笑，“小孩子就是這樣，精力過剩。”
    女模特沒有見過秦睿本人，不過女人的第六感讓她立刻察覺到這是個避免冷場的好話題，於是忽閃著大眼睛羨慕地望著蕭翎說：“你們兩人的感情真好。”
    蕭翎笑了笑，不置可否。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就到了吃飯的地方。等他找到位置泊好車，抬眼正好從後視鏡裏瞥見一輛黑色凱迪拉克越野車從後麵駛過。
    他記得今天早上在工作室附近也看到過一輛同款。
    平常工作室附近泊車的都是熟人，沒有人開凱迪拉克。
    是巧合嗎？
    車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女模特催促著，動手將蕭翎拉了過去。
    “走走走，這家店是新晉網紅，晚了就沒有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