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偉發現，最近他的老板有一點反常。
    雖然博瑞的祁總裁向來是人盡皆知的工作狂，但近來他在沉迷工作之餘還時常走神，走神之後又加倍沉迷工作，如此循環往複，一張本來就缺乏表情的俊臉這下更加冷若冰霜，攪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紛紛猜測這位終極大boss是不是用腦過度導致內分泌失調，抑或是遭遇了什麼重大人生打擊——比如失戀了。
    “不！可！能！”董偉以最接近雲端的重臣之位斷然否認，環顧四周壓低嗓音正色道，“我剛進博瑞的時候親眼見過一個美女偷偷躲在他辦公室裏，就為了開門時給他一個驚喜——那身材，嘖嘖！像祁總這樣的男人，有多少女人為他神魂顛倒，怎麼可能失戀？”
    灑滿陽光的茶水間裏，四五個年輕男女圍著咖啡機站成一圈，借著茶歇的名義正大光明地八卦自己的上司。其中一個短發女孩說：“那也不一定吧。搞不好祁總遇到了他一生的真愛，對方卻不領情呢？”
    “這個概率之於祁總，就好比你今天開始連吃7天大餐卻一斤肉都不長一樣——基本上不可能。”
    短發女孩不滿地反駁：“怎麼就不可能了？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同樣是高富帥，我就更喜歡秦總那一款。媽媽呀，他對我笑的時候真是感覺心都要化了……”
    “沒聽過有句話叫”誰都愛等於誰都不愛”嗎？秦總笑起來再迷人，也不是專屬於你的笑容。真要說起來，我倒覺得倒追祁總的勝算還大些。”
    “行了吧，就你們兩個，哪有什麼勝算啊？”
    “你欠揍是不是！”
    幾人吵吵嚷嚷地鬧成一團，董偉捧著一杯茶在旁邊笑得開心，直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眼屏幕，立刻如臨大敵地對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慌慌張張地接起來。
    “祁總。是。對。下午沒有安排。好的——什麼？！”
    幾分鍾之後，董偉收起手機，和四周幾人麵麵相覷。
    **
    不管董偉多麼懷疑自己的耳朵，此時此刻，他正確確實實地站在大秦集團那氣勢恢弘的大樓前，手裏還提著大包小包的慰問品。
    沒錯，慰問品。這是他那個和大秦集團水火不容、最近卻有點情緒反常、但從來不知道暖心兩個字怎麼寫的高冷男神上司吩咐他給秦總的下屬準備的慰問品。
    給秦總的，下屬的，慰問品。
    董偉在舌尖上反反複複咀嚼著這幾個字，咀嚼來咀嚼去，覺得祁總裁可能是聽進去了前幾天自己說的話，終於決定跟長相好性格也好的秦總裁冰釋前嫌，強強聯手當一對金融界的好基友——不對，好朋友。本來嘛，他對秦總完全就是偏見，如今能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豈不是一件可喜可賀、普天同慶的大好事。
    不過，為什麼是給秦總的下屬，而不是給秦總？
    董偉考慮了兩秒，覺得老板做事自然有老板的道理，絕不是因為他拉不下臉什麼的。隻不過可惜了這個正大光明來見秦總的機會。上門拜訪似乎顯得有些唐突，要是能在電梯裏偶遇一下就好了。
    董偉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臉上不知不覺浮起一個猥瑣的笑容。好在他長得白淨，加上有些呆頭呆腦的極客氣質，看起來人畜無害，以至於唐靜乍見他愣了一愣才試探性地招呼道：“你好，是董秘書？”
    兩人此前已經通過電話。考慮到兩家公司之間的關係，加上自家老板那不著調的個性，唐靜原本有心將董偉攔在樓下，沒想到董偉聽見她招呼，瞬間回頭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指了指手裏的東西道：“這是祁總讓我準備的。你一個女孩子恐怕拿不動，我幫你拎上去？”
    算算年齡唐靜也不小了，猛然間被人叫成“女孩子”，心裏頓時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倒不是說平時沒人對她憐香惜玉，隻不過那個人是秦睿，是且隻是秦睿，如果當真就未免太天真了。所以她這一愣神，原本準備好的話一下子忘在了喉嚨口，反倒讓董偉先走了進去，在前麵扭頭問道：“去幾樓？”
    這時候再趕人就未免太不厚道了。唐靜幹不出這種事，隻得擺出一副友好的職業笑容領著他上樓，心裏暗自祈禱她那愛湊熱鬧的戲精老板千萬不要挑這時候出來瞎晃蕩。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秦睿整整一個上午都沒踏出辦公室一步。董偉本來也不擅長交際，跟著唐靜到了辦公室，和一群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寒暄幾句之後就匆匆告辭。他前腳剛走，後腳辦公室裏就炸開了鍋。
    “哇，是那家超難買的店出的限量蛋糕耶！”
    “靜姐，他真的是博瑞祁總的秘書？”
    “所以我們秦總確實跟祁總哥倆好了？”
    唐靜心道不管祁森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反正肯定跟秦睿脫不了幹係。他們這些小員工坐享其成就好，何必為些不該管也管不著的事庸人自擾。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成”一享就是三天還不帶重樣的，終於成功地引起了秦睿的注意。
    第三天的下午，當眾人正在美滋滋地享用某網紅店一杯難求的知名奶茶時，他們的頂頭上司，傳說中的別人家老板，親切溫柔平易近人有求必應的秦總裁梳了個油光鋥亮的大背頭，穿了一身騷氣十足的酒紅色西服套裝，腳蹬一雙最新款的意大利皮鞋，手裏提了個巨大的方形盒子閃亮登場了。
    唐靜一見他那副過分熱情的笑臉就直覺不妙。果然，秦睿噔噔兩步走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肩，麵向眾人十分慷慨地道：“下午茶沒有蛋糕配怎麼行呢？來來來，一起吃蛋糕。”
    辦公室裏頓時發出一陣歡呼，幾個平日裏活絡的立馬在辦公桌上清出一塊地方開始張羅切蛋糕。秦睿就這麼看著，既不說話也不動，更絲毫沒有要把手從唐靜身上挪開的意思。對他這種習慣性的騷擾行為，唐靜已經懶得再計較。奈何男人手臂傳來的熱量猶如重重業火，近在咫尺那股香薰的味道又實在太撩人，唐靜終於忍無可忍，斜睨著他不鹹不淡地冒出一句：“恭喜你，連博瑞的祁總都成功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
    秦睿停頓兩秒，將手臂收了回去，對著她盈盈一笑：“如何？終於發現你老板魅力過人了？”
    “精力過人倒是真的。”
    秦睿大笑兩聲，裝出一副老學究的樣子來回打量她：“我以前就想問了，和我這樣的男人朝夕相處都不動心，小靜你該不會……對男人不感興趣吧？”
    “……我又不傻！”
    唐靜沒忍住白了他一眼。秦睿卻來了勁，興致勃勃地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說真的，小靜你多久沒談戀愛了？我知道身邊有個像我這樣出色的男人在，要找個合格的男朋友不容易，但也不至於一個看得上眼的都沒有吧？”
    “我現在已經對談戀愛不抱任何希望了。”唐靜說，“我隻想發財。”
    空氣中有半秒靜默，然後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說得好……哈哈哈哈哈！”
    秦睿笑得捶胸頓地，形象全無。不過他長得真是該死的好看，連這種浮誇的樣子都隻讓人覺得是真性情，非但不令人生厭，反而還有幾分莫名的可愛。唐靜看著他，心裏五味陳雜，嘴角要翹不翹的時候冷不防又被人攬住了肩，耳畔傳來一陣帶著熱氣的低語：“我看幹脆就嫁給我吧！老祖宗教育我們”肥水不流外人田”，小靜你這麼能幹，我還真舍不得把你讓給別人呢。”
    那聲音仿佛具有魔力，嘴唇開合間的熱氣猶如一股股暖濕氣流，從尾椎到頸椎都升起一陣觸電般的戰栗。唐靜怔了兩秒才猛地一把推開他，沒想到恰在這時秦睿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旋即放手，衝唐靜歉意一笑，接著便走遠幾步，盯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半晌才按下了接聽鍵。
    垂下的劉海擋住側臉，富有磁性的嗓音經過電波過濾，一如往常柔和卻聽不出是什麼情緒：“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