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稍微低一點，臉再側過來一點，不要笑，眼神要誘惑——對，很好！轉身，回頭，撩一下頭發——棒極了！再換個姿勢——”
    燈火通明的攝影棚裏，身材姣好的模特正在背景布前熟練地變換著各種姿勢。蕭翎低頭檢查相機裏剛拍攝的照片，突然如有心電感應一般扭頭看向入口。
    “——小睿？”
    秦睿遠遠地朝他招了招手，把手裏拎著的紙袋放到工作台上。
    “這是給你們的慰問品。”
    “哇！”
    “謝謝秦總！”
    蕭翎看看表才下午三點半，想了想還是宣布今天就到此為止，看著一群人歡呼一聲湧向秦睿，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其實從他開了這間攝影工作室，秦睿來過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卻把這一幫手下都收得服服帖帖，不隻是幾個未婚的小姑娘，連他的男助理都要隔三差五地打聽下今天他弟弟來不來。
    秦睿長得好，嘴巴又甜，從小就是個萬人迷。對於他男女老幼通吃這件事，蕭翎已經見怪不怪，不過眼看著幾個小姑娘裝作天真的樣子親手叉了蛋糕往他嘴裏送，還是忍不住暗暗皺了皺眉，走過去攬著他的肩與人群隔開幾步。
    “你怎麼過來了？”
    秦睿剛才還言笑晏晏，聞言一張俊臉立刻垮了下來：“妨礙你工作了？”
    蕭翎沒好氣地敲了一記他的頭：“我是這個意思嗎！”
    某人瞬間多雲轉晴：“我想你了嘛。”
    “說的跟真的一樣。”
    “當然是真的。我今天特別特別想你，所以就來看你了。”
    秦睿說著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蕭翎順勢摟住他的腰，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頂。蓬鬆柔軟的黑發有一種貓科動物般的美妙觸感。
    兩個身高都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黏黏糊糊地摟在一起，按理說這畫麵根本不能看。但兩位主角都是萬裏挑一的好皮囊，加上兩人氣質迥異，組合在一起的畫麵異常和諧，美觀度堪比大熒幕級別。蕭翎工作室裏的一幫職員全都見怪不怪，隻有新來的實習生小小驚呼了一聲，剛要拿出手機偷拍就被前輩們捂住嘴給拖到了一邊。
    蕭翎順勢吻了吻他的額角：“出什麼事了？”
    “沒事。”秦睿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外星人沒有入侵，太陽也沒有爆炸，真是和平而美好的一天。”
    “……又胡說八道。”蕭翎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眼神語氣都是人前從未展露過的溫柔，“待會兒我們一起去買菜，今天回家吃火鍋，好不好？”
    半晌，秦睿才悶聲吐出一個字：“好。”
    等到走進超市，秦睿的心情已經明顯好轉。蕭翎很想問個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已經很久沒有見他這樣情緒低落，不過就算問了秦睿也不會認真回答，所以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一路上隻是暗暗皺著眉，細心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這間超市以進口的生鮮食品聞名，是蕭翎平時最常光顧的采購點之一。他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牛仔褲、炭灰色印花T恤外罩一件黑色皮衣，一股桀驁不馴的氣質渾然天成，活脫脫一個電影裏的冷麵殺手形象。秦睿是直接從公司溜出來的，和平常大多數時候一樣穿了一身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西服套裝。套裝是他頗為中意的某個意大利品牌的最新款，一般人hold不住的細窄褲腿和九分褲長穿在他身上分分鍾給人一種國際名模在T台走秀的感覺，一路走來不知惹來了多少火辣的注目禮。
    秦睿渾然不覺，又或者是習慣了，和蕭翎並肩不緊不慢地逛過去，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
    “想吃點什麼？這裏的水產不錯。”
    “先逛一會兒再說嘛。”
    “是是，少爺你想逛多久都行。”
    蕭翎推著車，外人眼裏寫著“生人勿近”的一張臉突然就像春天的雪水一般融化開來，眼角眉梢都浮起寵溺的笑意。
    秦睿扭頭對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他們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從小同吃同睡，親密自然不是一般兄弟可比。兩人從一排貨架走到另一排貨架，秦睿閑不住了，開始看見什麼都往手推車裏麵扔，還沒走完一半就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蕭翎不得不拉著他停下，指著一個青蛙形狀的瓶子懷疑地望著他：“我們要這個幹什麼？”
    “洗手呀。”
    “這是嬰兒用品吧。”
    “嬰兒用品不傷手呀。”
    蕭翎：“……”
    在蕭翎無言的注視下，秦睿委委屈屈地撇撇嘴，說了句“好吧”，然後俯身在推車裏悉悉索索地一陣翻找。
    “那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都不要了。”
    蕭翎：“……”這不是幾乎全不要了嗎？！
    “真不要了？”
    “不要不要。”
    蕭翎歎口氣，一臉無奈地道：“那你在這裏等著，我把這些放回去。”
    秦睿應了聲好，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目送他離開，片刻突然感覺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等到蕭翎轉回來時，見到的就是秦睿正和一個陌生女孩聊得熱火朝天的畫麵。
    他在外人麵前永遠都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不論是微微傾身的聆聽姿態還是認真凝視對方的黑色眼珠都仿佛含著無限繾綣溫柔，很容易給人一種備受重視的錯覺。
    蕭翎推著空車走過去，抬手攬住他的肩：“朋友？”
    秦睿扭過頭：“你怎麼那麼慢？”
    蕭翎簡直要被這句話氣笑了：“怪我嗎？不知道是誰在車裏放了一堆東西然後又說不要的？”
    秦睿假裝沒聽見，朝那女孩笑笑道了聲拜拜，便和蕭翎推著車走遠了。
    蕭翎攬著他的肩，目光微微下垂，落在他直挺的鼻梁和鼻梁下紅潤的唇瓣上：“怎麼，這個不是你的菜？”
    “人家請我幫忙拿下架子上的東西而已。再說我已經有你了。”秦睿停在蔬菜區，隨手抓起一顆花菜問，“這個怎麼樣？”
    蕭翎瞥了一眼，另外挑了一顆舉到他麵前：“挑這種堅實飽滿的。”
    “哦……”秦睿一臉恍然大悟，然後聳聳肩，“反正我不吃。”
    蕭翎：“……我去買點西蘭花。”
    他怎麼會忘了，十字科芸苔屬甘藍種的蔬菜裏，隻有西蘭花能入這位大少爺的口，而且他隻吃西蘭花頂端的花球，下麵的莖是從來不碰的。
    蕭翎琢磨著要往火鍋裏放些生菜、土豆、胡蘿卜什麼的，就徑自走開去挑了一些。不過兩分鍾的功夫，等他回頭一看秦睿又和別人聊上了。這次是個年輕男人，一副剛從健身房出來的樣子，明明還不到夏天卻隻穿了一件短袖，露出兩條健碩的手臂，和秦睿並肩站在一堆茄子麵前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等到蕭翎走近才聽清，他們家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秦少爺又在一本正經地胡扯了。
    “可是圓茄子是人工培育的變種吧？食物當然是天然的好，茄子顏色越深說明越有營養。你看這個葉子顏色嫩綠，這根茄子一定很新鮮——”
    “那不叫葉子，叫花萼，而且你挑的這根太老了。”
    “咦？是嗎？”
    秦睿轉過頭，蕭翎十分自然地伸手扣住他的腰，略一使力就帶著他一起走出好幾步遠，惹得某人連連抗議：“我還沒有問他的號碼呢。”
    “你要他的號碼幹什麼？”
    “剛才聊了幾句，感覺是個挺有意思的人。人生嘛，就是要多交朋友、勇於嚐試——”
    蕭翎打斷他：“聽說今天祁森去辦公室找你了？”
    腦海中就像有什麼東西突然撥動了停滯的時針，發出極輕的喀噠一聲。
    半秒後，秦睿似是很傷腦筋地苦笑著斜了他一眼：“小靜工作果然認真。”
    蕭翎不為所動：“他來幹什麼？”
    “大概早上忘了叫快遞，就自己來送手機了——我不想吃火鍋了。”
    “那你想吃什麼？中餐？牛排？意大利麵？你跟他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光天化日之下能發生什麼？嗯……買都買了還是吃火鍋吧。”
    “行，在我這裏隨便你怎麼折騰都行。但這份耐心不是人人有，也不是人人願意付出的。”蕭翎扣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加重語氣道，“有些人跟你天生八字不合，沒必要浪費時間。”
    秦睿從善如流地點頭，片刻後“咦”了一聲，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我失戀了嗎？為什麼你一副心靈導師的口氣？”
    蕭翎冷哼一聲：“你最好不是。”
    “當然不是。我要是失戀，那也是因為你拋棄我了。”
    秦睿討好地在他頸邊蹭了蹭，發梢拂過時的柔軟觸感就像一把小刷子，瞬間把蕭翎的一顆心刷得妥妥貼貼，又在他手心裏刷出一陣奇異的酥麻感，讓他扣在秦睿腰線上的五指驟然縮緊。
    “又胡說八道。”
    “才不是胡說八道。”
    兩人並肩轉過一排貨架，秦睿突然問：“家裏辣醬還有嗎？”
    蕭翎早就習慣了他野馬脫韁一般的跳脫思路，想了想恩準道：“買一點吧。不過待會兒吃的時候不許多放。”
    秦睿：“人生有五味，酸甜苦辣鹹。沒有辣的人生是不完整——”
    “不買了。”
    某人立刻噤聲，還不忘抬手假裝把嘴唇拉上。蕭翎滿意地哼了聲，推著購物車準備去結賬。大概又路過兩排貨架之後，聽見身旁傳來一陣小小聲的嘀咕：“暴君！苛政！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改嫁，不對，是離婚——”
    蕭翎：“……”要不是舍不得，真想讓他嚐嚐家暴的滋味。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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