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誰。”兩人並排走在一塊，林近似乎更高了江安一些，此刻天邊的微白才潤了點光亮，籠得江安映出長長的身影。
    “誰知道。”江安打著哈哈，把右手臂夾著的數學書換到左手：“你回家還是吃飯。”
    “吃飯。”林近也不在意江安的含糊，雙手揣兜，摸著兜裏還熱乎的三百塊，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你知道林遠被欺負的事了。”
    江安盯著前方，聽著這本該帶著疑問的陳述，嘖了一聲：“你倆真是一點都不像。”
    一個軟如溫玉，一個淩若秋霜。
    “臉可是一樣。”林近苦笑一聲，帶著自嘲意味的話音剛落，江安就扭頭細細端詳他了一番：“是一樣，所以不是被打了麼。”
    林近一噎，垂眸，他之前也以為是林遠樹大招風才遭人恨的，結果上了高中，一次偶然機會，他聽到那群人滿含戲謔的嘲弄：“那就是他們說的林近啊，MD弱得跟個雞崽兒一樣，倒是嘴巴和傳聞中的一般賤哈哈哈哈哈哈。”
    他眼皮一跳，當場就走上去摁住笑嘻嘻的那個人，滿臉的凶意：“剛剛的話，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旁邊的人要來幫忙，他連帶著一起揍了，一打三，他狠得把人牙齒打落了兩顆，他爸狠得皮帶抽斷，把他的後背抽得血肉模糊，他跪在冰涼的地板上，一聲不吭。
    他那時候才知道，
    林遠從初中開始便經常無緣無故挨人揍，隻因為他和林近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到了高中，也是如此。
    盡管有人知道他不是林近，但誰讓他倆都是同一張可恨的臉，反正那個打不過，但看著這個被整得狼狽的樣子，也是很有報複快感的。
    就是很煩，林遠從不露出讓他們快意的表情。
    就算被群毆，他也會找機會反咬幾口，就算頭被壓進馬桶，他也照樣說著隻有林近才會罵的髒話。
    就算前一天被打得奄奄一息，第二天他照舊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林遠，隻要撞見打他的那群人，他便露出那種看螻蟻般的眼神，讓人氣得牙癢癢。
    誰還管他是林近還是林遠。
    江安不知事情經過，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看著林近一下子就萎靡的狀態，開口說道：“你擔心他。”
    林近沒接話，他跟林遠已經十年沒有親近過，他對他的生活經曆一無所知。
    林遠於他，又恨又眷戀。
    是林遠給了他為數不多的光明，也是林遠把他推向了黑暗。
    “他跟了文芳，我被扔給了林國強。”
    林近淡淡抬起眼皮，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外事：“他過得比我好，我天天被打。”
    “我一跑，那男人就給我捆起來，然後拿皮帶抽我。”
    “我收拾他打碎的啤酒瓶，他一腳把我踢進玻璃碎片裏麵，我渾身紮滿了玻璃，他笑我活該。”
    “如果不是房東過來催房租，那天我可能就死了。”
    江安皺眉，真是和江平一樣的混賬玩意兒，但他比林近幸運了不知多少倍。
    “怎麼，不信？”林近輕輕笑了，那瞬間和簡直和林遠的溫潤一模一樣：“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從沼澤爬起來的人，他現在已經打不過我了，更管不了我。”
    江安勾起嘴角，偏偏腦袋：“我請你吃餛飩。”
    林近抬頭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空，又眯眯眼搖了搖頭：“我還有事，你吃吧，學校裏，還請多關照啊。”
    江安點點頭，加了一句：“林遠未必也比你想象中的過得好。”
    林近聽了隻覺莫名，點點太陽穴，轉身走了。
    江安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走到一小攤坐下，點了碗餛飩慢慢吃了，才回家換了衣服收拾了書包上學。
    周六跟他媽說好了去看展覽，江平隻要不回來打擾他，白柚的事他也懶得去計較。
    看那女人的反應，顯然也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嘖，江安閉著眼伸手摸著牆慢吞吞地前進著，這女人是眼睛瞎了還是腦子不好使，本就長得不差，偏偏要和一個已婚老男人攪在一起，真是被江平那副皮囊哄住了麼。
    睜眼時候的光亮讓江安的眼睛有些不適，他抬手遮住光，數著紅燈的倒數，綠燈亮起，對麵詫然出現林遠的身影。
    瘦削又挺拔的背影，坦坦蕩蕩地走在道路中央。
    江安移動視線，毫不意外，他的十米遠後，跟著一個懶散還打著哈欠的男孩，慢悠悠地避著光走在陰涼下。
    林遠傻，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林近。
    林近也傻，連林遠故意保護他的意圖都看不出來。
    嘖，果然還是雙胞胎麼。
    江安摸摸刺溜的腦袋，有些困倦，每天守夜錢來得太慢，他還是去收保護費吧。
    欺惡霸惡，這種事他最擅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