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反總要“師出有名”，這也是龐太師、卞太尉拉攏襄陽王的原因。可惜襄陽王雖然聽話，但是他做事急躁又胸無溝壑，所以也為龐太師帶來了不少麻煩。如今馬上就要開始實施計劃，卞太尉自然不能讓這個傀儡出問題——
    “卞太尉說笑了，本王怎麼可能是這般懦夫？”襄陽王昨日便從墨白和雪雉的口中得到了不少身份信息，於是裝出往常的囂張模樣，一抬下巴冷哼一聲，“本王要是憂心，也是憂心你們幾個，尤其是錢八裏！”
    “他的確有些膽小……”卞謀延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而且還貪財，昨天竟然跟賈鑫吵了起來。”
    賈鑫不是什麼官員，而是一個秘密為他們提供軍備的商人。卞太尉為了防止賈鑫那邊出差錯許給他不少好處，但是沒想到錢八裏這個貪財的眼紅已久，昨天終於忍不住懟了幾句。說曹操曹操到，這時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襄陽王，卞太尉，”錢八裏諂媚地接過卞謀延手中的燈籠，“怎麼也沒有個小太監替二位照亮前路？”
    卞謀延一下轎子便提著燈籠來替襄陽王解圍，後來又一幅有事相商的凝重表情，哪有小太監再敢上前觸黴頭。不過錢八裏也就是開個話頭罷了，隻見他話鋒一轉，說起昨天他聽到的一件事。
    “昨夜我和其他幾位兵部官吏喝酒，聽說昨個傍晚有急報入京，不知是從何地而來——”
    “高麗太子護送郡主前來和親，想來如今剛入廬州城，大抵是從那邊來的，”卞謀延不甚在意地打斷，隨即壓低聲音，“能被那些官吏拿出來說的急報恐怕也沒什麼大不了，要是哪天一人一馬匆匆進宮，那才是大喜事……”
    “廬州城？包拯好像就是廬州人士吧？”趙玨則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對了，我本來想找他來著。”
    卞謀延和錢八裏具是一愣，然後卞太尉皺著眉頭問道：“包拯？我怎麼不記得同僚之中有一個姓包的。”
    北宋時官員都是低品階高職位，因此雖然五品官員即可上朝，但是這人數卻也不多。尤其這不過是一般的早朝，所以人數更是少得很，隻有區區四十人左右。卞謀延身為龐太師的心腹重臣，對於這些官員的底細恨不得上下三代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就清楚地記得沒有叫做什麼包拯的人。
    “什麼？”這回換趙玨發愣了，“就、就一個麵如黑炭、頭上還有個月亮形狀胎記的啊！”
    “麵如黑炭、頭頂月亮？”卞謀延低頭沉思一番之後搖了幾下頭，“如果有這種奇人，那下官不可能不記得。”
    是沒有這個人還是包拯還未為官？趙玨頭皮發麻，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要是後者還好，要是前者的話，他莫非真的要成為這大逆不道之人？
    腦中思緒繁雜，幸而已經走到垂拱殿前，因此卞謀延縱然滿腹狐疑，卻也不得再說什麼。三人進入殿內，趙玨不知自己應該站在哪裏，但是好在三廉王和大部分官員都已經站在自己的位置，於是他思量一番之後站到了三廉王身邊。三廉王斜了他一眼，不過並沒有說什麼，看來沒有站錯。
    “皇上駕到——”
    尖利的太監聲音拖著長腔，一道明黃的身影出現，趙玨連忙跟著身邊的人下跪低頭，高呼萬歲。皇帝坐上龍椅，等到他讓眾官平身之後，趙玨這才有機會瞄一眼這傳說中的宋仁宗。
    曆史書上的畫像裏皇帝全是老頭子，如今這宋仁宗應該和他差不多大，不知是什麼模樣……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溫柔平和的聲音響起，這位宋仁宗不愧是曆史上脾氣最好的皇帝之一，就連聲音也透露出一股子繾綣味道。可是這卻沒有吸引趙玨，因為他的所有心神都被那張臉給吸引住了，那張猶如被上天精雕細琢過的臉。
    他雙頜線條硬朗，下巴尖利，正是金庸小說裏的“刀削麵”；兩眼熠熠生輝，在夜明珠的光芒之下又猶如碎星沉浸其中，攝人心神。加上那高挺的鼻梁和天生的薄唇，趙玨完全沒有料到這位以好脾氣出名的皇帝竟然還有這樣一張帥氣的麵龐！
    這要是在現代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天皇巨星……
    趙玨心情複雜，想起自己早上在銅鏡中看到的自己相貌，情不自禁地又在心裏嘀咕起來。
    他就算沒能直接穿越變成皇帝，這換了個身體，臉卻原封不動是怎麼回事？
    “襄陽王是否有事要奏？”趙玨一直盯著自己，趙禎不得不開口問道，“高麗太子等人不日便會抵達京城，還望襄陽王到時好好接待才是。”
    高麗？趙玨想起昨天卞謀延等人說的什麼破壞和親，差點便將一切和盤托出。
    “臣弟已經打點好一切。”趙玨垂下眼簾，恭敬地回答道，心裏卻在嘀咕恐怕那太子恐怕來不了了。
    “那便好，”趙禎對於趙玨今日的乖巧有些驚訝，但是隻深深望了他一眼，隨即掃視滿朝文武，“其餘卿家還有事要上奏麼？如果沒有的話，朕乏了。”
    北宋五日一朝，說沒有事要上奏是不可能的。隻是龐太師和八賢王都沒有動靜，底下的官員也就個個像鵪鶉一樣，低著頭、縮著肩膀。趙禎見狀更覺心煩意亂，因此囑咐趙玨今日必須去看望劉太後之後，便要退朝。
    “母後說有事想見你一麵，也不知道什麼事竟然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不能知曉，”趙禎輕笑，語氣卻是冷的，讓身後半步的趙玨心跳都快了一拍，“不過能多一個人和朕一起為母後分憂，也是件好事。”
    宋仁宗出了名的脾氣好，可這不代表他不會生氣。他自然清楚母後為什麼要找趙玨，不過是想讓趙玨替她給龐太師遞消息罷了，隻因他這母後信不過那些隻知名字的信使。可是那龐太師是什麼人物？黨羽眾多，妄圖隻手遮天，恐怕早就眼紅他的龍椅。更不要說他身邊這個廢物皇叔，腦子沒有，還總想趁機逼宮……
    可母後又並非全然無知。
    父皇早逝，當年他又年幼，全靠母後垂簾聽政。母後一介女流，但是文才武略並不輸男子，朝中龐太師和八賢王這些年來從未真正動過幹戈便是最好的證據。然而等自己弱冠之年，母後便將政事又全權交與他的手上，說母後聯合龐太師謀權篡位似乎也不太可能——
    那麼母後到底為何與虎謀皮？
    還是在為虎作倀？
    趙禎的手在袖袍裏握緊，薄唇一抿，渾身氣勢迸發。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身旁還有趙玨在，因此又瞬間放鬆身子，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斜眼看向一旁的趙玨，趙禎希望趙玨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可是真發現這人渾然無覺的樣子卻又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大宋宗室裏怎麼出了個這樣的玩意兒！
    “哼，朕還有事要去和太師、賢王商量，襄陽王先去見母後吧，”趙禎暗暗咬牙，“反正母後恐怕也不想朕旁聽你們談話。”
    趙玨正低頭數腳下石磚的花紋，聽皇帝似乎不高興，這頭也就更低了。雖然不知皇帝到底為何生氣，但是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於是他除了“恭送皇上”之外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你！？”
    趙禎原先最討厭趙玨信口開河，然而今日沉默寡言的趙玨不知更讓他鬱悶，鬱悶到比被龐太師掣製還要不爽。隻是看著趙玨的頭頂，他最後隻能憤憤地一甩袖子，然後轉身離開。
    怎麼更生氣了？
    趙玨等皇帝走了之後，這才抬頭撇嘴，無語地搖了搖頭。不過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趙玨挑了個眉，然後抬下巴示意身邊的小太監帶路，往太後的宮殿前去。
    “太師怎麼說？”
    趙玨剛進大殿，一個衣容華貴的女子便急切地發問：“可找到了當年那些人？有沒有處理幹淨？”
    這女子雖眼角皺紋不少、臉上飽含歲月留下的痕跡，但卻仍然能看出年輕時的模樣，正是當年因貌美而被宋真宗帶入宮中的劉太後。曆史上劉太後原為一個命苦的平民女子，但是偶然間被當時為太子的宋真宗發現並帶回宮中，最後甚至成為了妃子。
    可是她出身不好，又一直懷不上子嗣，因此即便宋真宗很想封她為皇後，大臣們卻是極力反對。後來宋真宗又封了劉妃身邊的一個美貌婢女為李妃，臨幸了她之後，他更表示誰先誕下皇子，誰便封為皇後。
    這讓以為皇後之位早就如囊中之物的劉妃心中一震，因此後來李妃生產之時，她派人用狸貓換掉了李妃誕下的皇子，然後用這個皇子替代自己出生便沒了呼吸的孩子，成為了皇後。這便是曆史上有名的“狸貓換太子”事件，雖然說可能隻是野史……
    “你怎麼不說話！？”劉太後見趙玨神不守舍的樣子急了，一拍桌子叫道，“啞巴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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