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洛青梅居然在笑。
    開始隻是低低的幾聲，隨後笑得連肩膀都顫動起來。
    和她的人一樣，她的笑容也很平常。
    不是很好看，也絕不是太難看。
    可是卻讓人覺得她是該這樣的。
    好像聽了這話，她本來就是應該要笑的。
    孔雀皺眉：“夫人，我並不是在說笑。”
    青梅還是笑。
    孔雀又說：“他很傷心。”
    青梅說：“傷心？他連心都沒有，又怎麼會傷心。”
    孔雀說：“不，他有的，隻是你不知道。”
    孔雀了解長生，男人的友情有時候很玄妙，隻要一瞬間就能夠彼此了解。可是一個女人也許窮其一生都不會了解一個男人的世界，即使他就在身邊，即使他們是相愛的。
    青梅歎一口氣：“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他的朋友，應該知道他一個月要換多少女人，又怎麼可能為我這樣一個人傷心。”
    孔雀說：“可是長生告訴我是你先不要他。”
    青梅冷笑：“我不要他，他又何嚐想娶我。我不過是順了他的意。怎麼，失了麵子，現在就連成親都不肯放過我嗎？”
    孔雀說：“並不是。”
    青梅已有了哭意：“他一直都是這樣，欠別人再多都好，欠別人命，欠別人情，可是偏偏容不得人家欠他一分一毫。
    我以前那麼愛他，那麼想要嫁給他，你去問問，他是怎麼對我的。
    我現在沒有力氣去愛了，也不想去愛了，他又不肯放過我。”
    青梅轉身進了轎子，出來的時候，手裏已拿著一把劍。
    劍很漂亮，
    花紋也好，材質也好，都可以看得出是精雕細琢。
    劍柄處鑲著一顆指甲大的藍寶石。
    如同眼淚。
    冰藍色的眼淚。
    青梅說：“這把劍不知先生認不認得？”
    孔雀說：“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江南九大名劍之一的湘妃劍。”
    青梅說：“你沒有看錯。”
    孔雀說：“看來我的眼力還不錯。”
    青梅說：“的確不錯。你看它比起長生劍怎麼樣？”
    孔雀說：“恐怕比不上。”
    青梅點點頭：“是比不上。”
    她輕柔的撫摸這把劍，神色很溫柔，又憐惜又溫柔。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情人。
    她說：“雖然比不上，但這也是易長生曾今用過的劍。它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血，也沒有殺過人了。它一定很寂寞。”
    青梅展顏一笑：“你說是不是？”
    孔雀說：“我用的不是劍，所以我不知道。”
    青梅說：“我知道，你用的不是劍，是暗器，叫做孔雀翎的暗器。”
    孔雀說：“你知道的看來不少。”
    青梅說：“如果身邊有易長生這種人在，那麼你知道的一定不會太少。”
    孔雀說：“你說的不錯。”
    青梅說：“這把劍很快，所以死的時候一定不會太痛苦。
    孔雀說：“就算用這把劍你依舊殺不了我。”
    青梅笑笑：“你真的很誠實，我的劍法一直不太高明，可是用來殺一個人已經足夠。”
    孔雀一驚：“誰？”
    青梅說：“我。”
    電光火石間，她已出手。
    洛青梅的劍不快，劍法也破綻百出。
    可是湘妃劍卻是江南最快的一把劍。
    不但快，而且鋒利。
    也許有人擋得住她刺向你的一劍，但絕不可能擋下這一劍。
    因為這是求死的一劍。
    在這種距離和速度下，
    這毫無猶豫的一劍，
    可以說是完美到沒有任何破綻。
    可是易長生擋下了。
    沒有人看清他的出手，
    孔雀隻覺得人影一閃，
    湘妃劍已經伴隨著叮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青梅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長生站在她麵前，甚至沒有伸出手扶她。
    他居高臨下的說：“你的劍還是那麼慢。”
    這個人前一刻還坐在酒樓上為這個女人不要命的喝酒，現在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你的劍還是那麼慢。
    孔雀驚怔。
    但依舊讓人覺得沒什麼不對。
    長生本來就是個說什麼都合理的男人。
    長生說：“這把劍我要帶走。”
    青梅說：“好，這本來就是你的劍。”
    她自己撐著地麵站起來，對孔雀微笑。
    她說：“你看，他救我也不過是為了一把劍。”
    這個女人。
    她不懂長生，
    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跟上他的腳步。
    一如長生永遠看不清楚自己的內心。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寂寞，
    不是因為別人不懂得你，
    而恰恰是因為自己不能夠懂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