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未來的生活？
    我沒有！
    我對現在的生活沒什麼不滿，充足的金錢，人人望而卻步的權力背景，固定的伴侶，每天進進酒吧，吃吃飯店，住住賓館。
    錢和權永遠不會有人拒絕，更不會覺得少，我也不例外。它們是令你存活的基礎。隻是當一切都嚐過並顯得過剩之後，那些外人看來流光的生活就會讓我覺得有些虛浮。
    但我沒有想過未來的生活，未來這個詞，感覺如此遙遠，即使我很清楚它在一天天向我迫近。
    可接下來的十天，該怎麼形容呢？
    當我和小遠相依懶懶的靠在沙發上看《燕尾蝶》的時候，裏麵的一句台詞令我瞬間醒悟：
    “想想自己夢想成真時，我覺得我已經擁有。”
    “在我……做夢之前！”
    十天裏，每一天，小遠都會提前和我預定好第二天的計劃。
    如果出外遊玩，就早起趁涼快的時候起來趕車，我們去過釣魚台、拜過法門寺、攀爬過秦嶺中的大散關……，那些門票後來被我珍藏放在我的集郵冊中，平壓在第一頁。
    如果不走遠，小遠會做好早飯才叫我起床，偶爾拉我一起去附近的菜場買我喜歡吃的菜、水果、零食。回來的路上順便借幾張碟片。外麵太陽高升的時候，我和他一人抱半個冰鎮西瓜，吹著風扇，拉上窗簾愜意無比的坐在屋裏看片子。
    中午飯也是小遠來做，米飯、各式炒菜、拉麵，涼麵，甚至餃子，凡是他會的，幾乎都輪著做給做一遍。
    下午，太陽淡下去的時候，我們開始出動，小遠帶我去轉他之前說過的繁華路段，陪我嚐遍各種小吃，在華燈高照、街上人影漸疏的時候我們笑鬧追逐的身影久久徘徊……
    生活，第一次讓我對‘未來’開始了期待！
    聽著衛生間的水聲，我懶洋洋的走過去從身後摟著小遠，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小遠無奈的轉頭看看我。
    “又怎麼了？去去去，自個兒看片子去？你也不嫌熱？”
    “一個人看沒意思！”
    “沒看我洗衣服嘛？”
    我抬抬眼，示意看到了。繼續低頭趴在他身上。小遠笑笑，哄小孩一樣，“你先出去吧，我洗完衣服做茄子和雞翅給你吃。”他近期似乎已經無言接受了我的各式無賴行徑，隻能通過利誘半哄著我。
    “你爸媽不是說吃涼麵嗎？”我不動。
    “那我兩樣都做！”
    “那我兩樣都吃。”
    躺在沙發上，涼風吹著，看一道玻璃門後小遠在廚房中忙碌的背影，白色的T恤汗濕了大半，我心裏泛起從未有過的苦澀，廚房沒風扇，被太陽烘烤半日，熱得像個蒸籠，我進去拿個勺子都急刻退出來，小遠卻在裏麵默默地做各種手續繁雜的飯菜，他不讓我進去，把我鎖在外麵。我一麵心疼，一麵又高興，矛盾中卻始終說不出阻止的話，因為我擔心，以後再沒機會吃到他做的東西！
    他終究會成為別人的丈夫。
    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他未來的生活，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會包容妻子的任性撒嬌，為她做愛吃的東西，為她攬下大部分家務。然後空閑的時間陪她去逛商場，有時候兩個人手牽手出去散步……
    而我，則一輩子都他最好的哥們兒、朋友。站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看著他幸福的生活，見麵的時候依然抱著膀子玩笑嬉鬧，偶爾拿起現在的回憶安慰自己，我已經擁有過……
    所以，我在小遠麵前表現的更加肆無忌憚，像是一個窮途末路的病人，揮霍所剩不多的生命。
    小遠的爸媽因為工作關係，每天早出晚歸，他弟高考完拿了筆錢跑得沒影。白天的家裏，就真是成了我的天堂。
    飯菜做好，小遠端出來，擺上餐碟碗筷，自己去衝涼，我看著磨沙玻璃後隱約的人影，又一次想到了那兩個隱秘的夜晚……
    等小遠出來，我們就一起坐在茶幾兩側麵對麵吃飯。他的手藝很好，看得出早就自個兒打理夥食了，這個想法在第一天的下午就得到了證實。因為家裏的晚飯，幾乎都是由他做，他爸媽回來吃現成的，然後他媽去附近的公園跳舞，他爸或者外出散步，或者待在家裏看看電視、搞搞工作之類的事情。
    “味道好不好？”
    “嗯，好吃！”
    我自顧自吃著，但因為記掛著涼麵，所以就隻吃菜不肯吃飯。小遠也不生氣，好脾氣的笑笑，“沒事，剩下就剩下唄。明天早上咱倆吃炒飯，把菜都炒進去，很好吃噢。”
    我立刻又開始期待明天的早飯了。
    我跟小遠說，小遠，你要是我家廚師，就是離學校半個地球，我鐵定也會天天回家吃飯。小遠笑笑。我又說，小遠，你說將來誰有福氣和你在一起？就你這脾氣、個性、還有這手藝，那人得多幸福啊？要不便宜我了吧？我刻意忽略掉他現在的女朋友。
    小遠聽了笑得更開，爽快的回答。
    行呀，不過你得嫁過來！
    吃飽喝足，眼睛慢慢困起來。我們躺在地上，吹著風，隨意聊天，等眼睛自然閉合。
    午覺，我們都是這麼睡的。小遠家地板鋪了瓷磚，他每天還會用專門的拖把拖地。但其實在我心裏，隻要他陪著，即使要我睡馬路，我都心甘情願。
    晚上，我沒能再吃小遠做的涼麵。張傲打來電話說他回來了，請我們去他家玩。
    還沒進門，就聽見高亢的罵人聲。等進去，隻見張傲一臉不耐的坐在沙發一角，他爸看到小遠，才收斂了怒氣，問什麼時候回來的？在家都幹什麼？同學來玩都去哪了？天太熱可別中暑，還留鼻血嗎？連我都驚訝，看那關心的樣子不清楚的恐怕是要把小遠當成張家的兒子吧。
    他爸見了我，問候幾句，說既然遠遠的來，一定嚐嚐正宗的岐山臊子麵，然後就去廚房忙碌。我想阻止，小遠說沒關係，嚐嚐張叔叔的手藝，最正宗的，一般吃不到呢！
    我們去張傲的臥室，他家比小遠家大，但張傲可能是剛回來，臥室亂的程度，真令我汗顏！小遠看樣子早就習慣了，把東西挪挪順手收拾幾件出來就招呼我坐。
    我們隨便說了會話，小遠問張傲現在樂隊怎麼樣了？張傲說還好。小遠又問那個wade呢？張傲抬頭看看小遠，嗯了一聲，卻聽不出意思。
    後來說到音樂，張傲才像是打開話匣子，恢複了以往唾沫橫飛的場麵……以致張叔叫我們出去吃飯，他倆的話還沒完，張傲拿了吉它，要給小遠彈曲子。我出去幫忙拿碗，張傲的爸爸臉上流著汗，讓我去吃，說不要管他們，說張傲每次見小遠就沒完沒了，自己端了麵進去給他們吃。
    我坐在客廳陪張叔吃。我誇讚好吃，張叔笑笑，兩道濃眉間深深的一個川字。幹了半輩子農活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上滿是笑容，說，好吃就多吃點。
    臥室裏傳來輕緩的琴聲和低低的歌聲。張叔衝我笑笑，一麵不停的問我小遠和張傲在學校的情況，一麵使勁往我的碗裏加臊子。快吃完的時候，門一響，張傲媽媽也回來了，吃飯前就聽小遠說，張傲他媽工作那裏提供晚飯，所以不在家裏吃，讓我別擔心。
    喊聲阿姨，張傲的媽媽很高興，似乎知道我們過來，手裏提著葡萄，招呼我坐，叫我趕快吃飯。放下包就進廚房洗葡萄。出來輕輕打開臥室門，探了一眼，轉頭用方言說了什麼，張叔回了一句，我沒聽懂，但大意知道是說小遠和張傲有沒有吃飯之類的。
    阿姨推門進去，用普通話招呼小遠，說又被張傲拉著沒吃飯。要他們出來吃葡萄。小遠出來直接坐到我身邊，悄聲問我好不好吃，吃飽沒？我指指自己突出來的胃，點點頭。
    他立刻笑的賊歡。
    吃葡萄的當兒，我發現阿姨把葡萄盤子放在小遠和我麵前，張傲坐在茶幾對麵根本吃不到，他好像也不大愛吃葡萄，聽阿姨的意思，這也是為小遠專門買的。
    吃完我去衛生間洗手，出來就聽張傲他爸不知道為什麼又罵起張傲來，張傲也不理，轉身就走。小遠急忙拉住，和他一起進裏屋。我在外麵因為一直聽不太懂他們的方言，也不好勸。
    反是阿姨，很生氣地樣子一直和叔叔爭論什麼。
    很晚的時候，我們才從張傲家出來，臨走，張叔說買包煙順便送我們到樓下，他走在前麵，樓梯的高度差讓我無意中看到他頭頂密密的白發，趁著樓道的燈光，竟是那麼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