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一個夢。
    我走在深沉的黑暗中，前方隱約能看到一條閃亮的河，快步走近，看到了河麵閃爍著妖異的深藍色，河上跨立一座古樸的青石橋，側麵斑駁的好像是水藻好像是苔蘚，圍欄暗黃，在河麵的映照下泛著血紅，四周死一般的靜謐。
    我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邁的身軀背已經弓起，脊梁骨在衣服上撐起一個明顯的輪廓，他的白發下隱藏的是一張我所見過最完美的臉，似男子陽剛，卻又似女子陰柔，仔細看去仿佛是千變萬化般，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與之相似，卻又完全不同，魔鬼般驚心動魄攝人心神的容貌。
    他生出了老年斑的手顫抖的端著一個碗，瓷碗雪白，碗內是一片流光。
    他問我：你要不要喝一碗孟婆湯？
    原來這裏是奈何橋了嗎？
    我說：不喝會怎樣？
    他依舊麵無表情：那你下一世會很痛苦，你會依然記得你所愛過的人，欠下的債是要用時間來還的。
    我高聲狂笑得意洋洋：啊哈哈哈……我沒有所愛過的人。
    他搖搖頭，瞬間改變表情笑得比我還狂，好像我做了什麼最可笑的事情。他伸出另一隻手指向我身後：我看見了你背負的債。
    我驚恐的轉身，身後河水藍光好像更盛了，再回頭的時候，他人已經不見了。
    我……背負的債？我什麼時候欠下的債？
    我想我是時候趕往奈何橋的另一邊了，孟婆湯不必喝，我沒有任何的羈絆需要忘卻，縱使一個人的一生隻能承擔一世的記憶，而我的記憶，將不會對我下一世的愛與不愛有絲毫影響，因為我誰也沒愛過。
    我緩步向前，那古樸的石橋仿佛充滿煞氣，一靠近它，就會心神不寧。
    我依舊提起勇氣往前走，卻怎麼也走不到橋的正中央，鞋子被無形的繩絆住，摔倒在地往前爬，也會感覺到後麵有繩索緊緊拴住腳踝往後拖。
    我慢慢退到岸邊，伸腳試了試深淺。
    水看似深不見底，卻隻沒到小腿，我卷起褲腿，下了河，忘川河。
    我慢慢走到了河中央。
    一隻手伸出來。
    又一隻手伸過來。
    無數雙手拚了命伸過來……
    我驚恐的退後，發現身後的河水中也伸出了好多雙手，斷絕了我的退路。
    它們叫喊著，聲音從水下傳來。
    一隻手抓住我的褲腳：都過去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又一隻手抓住我的衣襟：對不起我有女朋友了，可我最愛的還是你。
    一隻手抓著我的腳踝：寶寶如果他不要你了我還等著你。
    又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為什麼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回頭呢？
    一隻手抓住我的膝蓋：隻要默默的看著你就好了。
    又一隻手抓住我的肩膀：你對我太好了我承受不起。
    一隻手抓住我的脖子：曖昧真的好嗎？
    又一隻手抓住我的頭發：我隻想你隻要你隻愛你……
    ……無數雙手……
    我瘋狂的躲閃，突然發現我手中有一把亮閃閃的尖刀。
    我砍斷了抓著我褲腳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衣襟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腳踝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手腕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膝蓋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肩膀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脖子的手：對不起。
    砍斷了抓著我頭發的手：對不起。
    求求你們了……我真的受不起……
    我掙紮著上岸，發現那個妖異的人依然站在河邊，狼狽的奔過去，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
    我說：求你，求你給我一碗孟婆湯。
    他突然笑了：我給你的時候你沒有要，現在要喝，是要付出代價來換的。
    我一愣：什麼代價？
    他笑得更美：不能說。
    我也笑了：可以忘記，無所謂了。
    笑著接過那個碗，一飲而盡。
    於是我就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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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這賭局，我輸的很慘。
    我發現那碗孟婆湯的代價，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