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墓園》  《哀墓園》(114)鬼樹哭之【賈新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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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什麼名字了呢?有多少年了呢,我不曾再回憶過那個名字,也不曾再被人叫起。所以,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因為事實上,那個名字,也不過是一種可有可無的符號。
    因為我記得別人的名字,會比記得自己的,更清楚。
    因為,現在的人都叫我,“賈夫人”,或是叫我,“娘”。
    如果不是淨空的那一聲喚,或許,我再也記不清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除了在緊急關頭的那一聲呼,他也再也不會再叫我的名字……
    我的家族是朝廷重臣世代的大家族。
    而我,從未出生開始,就有了自己既定的命運——從小指腹為婚,作為政治契約的交換品,嫁給同為當朝大家族的賈家。
    然而,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從小,母親就教我,女子無才便是德,切忌準尋三從四德,故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九嬪掌婦學之法,以九教禦: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這沒有什麼不好,不是麽?每天做著相同的事情,針織,女紅,做著相同的動作,叩首,請安,回答“是”。不用思考,不用煩惱,隻要聽著指示,遵行著一切便會一如既往的得到安寧——
    我以為是這樣的。
    很小的時候我便見過他,那個長大了便會成為我的君的人。
    他大我7歲。
    3歲那年,第一次見他,翠綠色的大樹下,散落著光陰,投射在他那一襲綠裳之上,他像是光之子,柔和的讓人轉動不了眼睛。
    當我還在恍惚之中時,他突然向我轉過了頭來,手拿著一枚綠色的心形葉片,向我微笑著走來。
    他對我說:“你就是父親所說的言家的孩子嗎……言青……這是你的名字嗎?真是符合你……就像是這片鮮嫩的葉片,嬌美的,安靜的,又帶著一種勃勃的鮮色,很美麗……”
    我接過他手裏的葉片,抬著頭看著他。他的正麵背負著陽光,那一刻,陽光從他的身後照耀下來,那一刻,絢爛光彩。
    “小言青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呀……”我聽著他如水的聲音這麼說著。
    “孩子,記住了,以後他便是你的丈夫……”母親在我的身後輕聲道。
    14歲那年,我出嫁了,我一直以為,我會幸福的,像是娘說的一樣。
    可是我錯了,我從出生起,便要為著那我一生唯一的男人活著,可是,他卻不能……也不用。
    14歲那年,我嫁入賈家。我以為我會幸福,能夠像母親所說的,相夫教子,做個人人稱羨的女子。
    可是我錯了。隨著大批價值不凡的嫁妝伴我入府的還有一個從小便在我身邊伺候我的丫鬟,菁菁。
    她比我年長3歲,在我3歲那年便跟了我,作為我的隨身丫鬟。
    我想不到,也不曾願意相信,3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願意從自己構建的夢幻中醒來,所以從不願承認,在望著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瞥向了我的身後……
    我以為我會幸福的。我和她情同姐妹,初來一個陌生的地方,她便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會把我的傷心難過和委屈統統都與她分享……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往往最終背叛和傷害你的那個,便是你最最相信的人!
    他與她相戀了,在我進入了這個家不久,在我與他同房而不共枕的日子裏。
    相戀,多麼諷刺的一個詞彙。不是該叫私通嗎?這樣會更來得真實!
    花前月下,他的眼裏越漸的沒有了我的身影。
    我恨,我怨,哪怕是他能夠多看看我,能夠和我……和我……
    我也再不會有一絲的怨言。
    因為母親說的呀,妻以夫為綱!
    不,不要怨我!因為你沒有資格!該怨恨的人是我!是你奪取了我的夫!奪取了本該是我的幸福!
    我可以容忍任何的人作為我丈夫的妾,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容忍你這個陪伴了我十幾年,最終卻背叛了我的人!
    每每淒涼的夜裏,每每,我針針為心愛的人縫製真心的時候,企盼他而歸,與同榻而臥,相思軟語,每每,對著淒涼零落的那冷窗外的葉片,手上的針不自覺地紮進指裏,那十幾年裏,我從未有在乎過的麻木、孤獨、乏味的人生,卻在一瞬起,激起了我的憤怒!
    我要你生不如死——嚐盡我的悲傷!
    是的,那年的我隻有14歲。或許有著一張還很稚嫩的麵龐,然而,十四年裏,我雖如處子般靜謐,卻不代表我不知、無覺。我會恨的!我也有情緒!十四年在娘家的生活,哪怕我似乎從不問任何的事事,隻懂針織女紅,但是,我依舊是那個高宅中的小姐,我看得透人心,看的見到處的人心險惡——爭權奪勢不是隻有在男人間、在政治上,更是在這個高牆環繞的深府別院!
    一種憤怒與怨恨,足以讓我從一個人變為鬼!
    使盡了手段,公公婆婆前我盡做一個人人稱道的媳婦、妻子,最終經過我的方方手段,我“奪”回了他。
    兩年裏,在我的起意下,公公婆婆又為他續了弦,進來了兩房妾侍。
    在公公婆婆的逼迫與壓力下,他終是與我圓了房,與新近的兩個妾也圓了房。
    那是我有史以來最快樂的兩年,看著她悲傷的臉孔,我不自禁地在心裏像是樂足了整整一輩子。唯一可歎的是,兩年裏,兩房小妾都先後地懷上了他的骨肉,而我,卻遲遲不見動靜。
    最終,我……
    那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孩子,看著他的第一眼便會讓人知道,等他長大的將來,必會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無比優秀的人。
    可愛的孩子,讓人又愛又恨。
    愛的是,他是我辛辛苦苦懷下的骨肉,恨的是,他卻不是……他的骨肉。
    淨空,你知道嗎,那是誰的孩子?
    生下了玉玨,我失心瘋的得意,正逢他早已有意就此續了她為妾,我因此先一步設計,讓公公婆婆做主把她許給了玉玨做童養媳!
    我為這一場精心的計謀得意不已。
    他最終沒有得到她;她最終不會得到幸福,不會再能夠得意的!
    那一夜,擺著花轎,她“正式”進入賈家的那一天,更精彩的戲碼上演了。
    第二天,她被人發現了,躺在了她小丈夫爺爺的床上……
    ——恬不知恥的女人,自該受死!
    婆婆也本是當朝先祖某個皇親國戚的女兒,在婆婆的憤怒下,公公無奈,一撒手便再也什麼都不管,我的夫——他更沒有絲毫選擇和說話的權利!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我興奮不已。
    為了不辱家門,就著回“娘家”回門……
    嘿嘿,她永遠的死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晚上。新娘“回門”,她永遠地沉睡在了那個別院,那個他因她而命名的院……
    “你怎麼能如此喪心病狂!”
    一聲悲憤又抑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默然間清醒,看著眼前的一切。
    泛著綠光的老樹,黑漆漆的叢林間,雲霧掩埋的夜空,這裏是……這裏是……
    “你,還不知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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