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墓園》 (51)對靜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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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風,你還記得我們的相識麽?
那一年,我碰到了靜沙,一個讓人打從心底心疼的娃娃。我在遠遠的地方,便聽到了她隱隱的哭泣,那麼悲傷那麼無助,卻沒有任何抱怨的聲響。
又一個被人遺棄的娃娃呀。她卻沒有絲毫怪怨,她從不認為她的爺爺是把她遺棄了,她絕不會用不好的心去揣測她的爺爺惡意的用心。
——她不過成了她爺爺為了驗證出娃娃得以靈魂與肉體完全相容而複活的實驗品……
她不抱怨,她不抱怨,隻是一個人飲鴆著這種毫無安全感,孤獨寂寞黑暗的感覺,默默地,連哭出來的權利都不會奪取,隻是,默默地,在心裏——落著淚。
“我的小娃娃……是你在用靈魂召喚我嗎……”我抱起了她小小的身體。
從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已進入了我的心懷,讓我再也放不下她。
我知道,她的生命已被開啟。
由我而起——我也下了誓言,我會永遠的愛她疼惜她,我可憐的娃娃,從今,便是我的妹妹。
她的善良與美好,我要永遠的守護,亦如我要守護她永遠……
“來……我帶你回家……”
我還知道,此刻,還有另一個的生命也被開啟。
因為你們同心,同感。
我與你相見,相見於那一個驀然讓我落淚的瞬間。
你小小的身影孤獨地凝立在寫著“玩偶之家”的大門前,仰頭張望,落日在你的身後。橘紅色的光籠罩在你的身上,我看不清你的臉,但是奇怪的,我知道,你的臉上一定沾滿了淚水。
我與你相見,我與你相見……那高高的山坡,你向歸來的妹妹撲來,然後,充溢著喜悅的眼睛疑惑而怯怯地看著我,小小的頭,害羞地低下。
孩子,我看見你的美麗,美麗的眼,以及,溫柔柔軟的心靈。
以至於現今的我依舊不能明白的,現今的你是為何能失去了對妹妹的愛,對妹妹的情感。
那時的我,抱著她,牽起你的手,向那個煢煢孑立在廣闊土地上的玩偶之家走去。
你始終安靜地跟在我的身旁。我沒有轉頭看你,但是我知道的,那一刻,我們的影子一起重疊,那原本獨立而落寞的影子一起,一起——被拉得很長,很長……
我有些痛恨那個你們稱之為爺爺的人。控靈人形師,一個非善即惡的名詞。或許他的前期確實對那些無法往生的靈魂給予了很多的幫助,然而卻不能抹殺他現今的一切!
他讓你們背上了多麼沉重的負擔。他所造的孽,他所殺的人用怨恨下的詛咒將永遠跟隨著你們!
鬼娃娃,鬼娃娃,你們——注定會染血嗎?
我可憐的娃娃呀,你們帶著詛咒而生成,就注定了要變成一個充滿著血腥和殺意的惡魔們的殺人工具,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怪物……
我為這個名詞而感到內心抽痛。
因而,我心裏常常會痛到不自禁地顫抖,抽搐。
他因為他的私心用真皮賦予了你們肉身,用肮髒的手段殘殺了一個又一個的生靈!難道他就不知道?再美好的藝術品都是因為隱藏在藝術中的生命力才賦予了美麗嗎?!既然知道,又為何賦予了這些生命以肮髒!!
你們從來都是有靈魂的呀,為什麼要給予你們這麼不可選擇的命運……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始終不能相信,為何愛——不能轉變這一切?
我可愛的娃娃呀,我願我此生都能守護著你們,盡我之所力解救你們……解救。
或許我該慶幸的,我能與你們相伴了三年。三年內,那個人沒有追尋到我,或許得利於這個玩偶之家方圓之內的特殊環境。因而,我生怕時間不夠地,盡力地教導著你們,希望你們成為一個無憂無慮的——真正的孩子,並且扭轉你們那個不能不背負的宿命。
三年後,我無力阻擋地,我又再次感受到了那個人的即將到來。我——必須離開了。
我不知道如何說明,我隻能頭也不會的離開——很多時候,說得清和解得決的事情就不叫麻煩了,而我,隻能順由命運——不能回頭。
這條逃亡的路我一直不能回頭;每每那一波又一波侵襲而來的痛苦越來越逼近著我的時候我不能回頭;如今,亦如往昔我麵對著別離,我依舊——不能回頭。
知道麽?為什麼我不能帶你們一起離開,因為,我們不能一起去麵對所有的困難啊……
因為——你們不是第一個與我如此親密關係的人,不是第一個跟我如此而說的人呀!
而那些先你們與我如是的人早已——
早已一個個被……死神召喚。
死無全屍是最淒慘的死法麽?那麼你現在可以知道比這種更為淒慘的死法了——他們連靈魂都要享盡極致的,痛到骨髓裏也不能形容的痛苦後方才被一絲不留地,一絲不留地打散……打散……
我……還如何帶你們——一起——離……開……
我必須頭也不回地離開呀,我必須把那個人引開,讓那人不能發現你們,我不能讓同樣悲慘的事情在我所愛和關心的人的身上一次次的發生下去!
有什麼是比好好活著更該先做的事情?
我以為你們一定堅信著我們有重逢的一天,我以為……
我那麼毫不回頭的離開了,我聽到了你們的哭泣聲,我聽到了你們其中一個追逐我的腳步聲,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我隻是施了法術讓你們無法跟到我,我也用下詛咒來相要挾你們的爺爺,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對待你們保護你們,可是,我無法想到……你們……還是出事了……
我不明白你們姐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不知你為什麼會這樣對待與你仿若同生一體的妹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了你“紅魂咒”這樣邪惡的咒術,讓你用它來對付我,我隻能告訴你——你,上當了……
“紅魂咒霓裳”,並不是一件普通的絲質衣裳,它的布料是靠從無數個絕麗女子身上活生生地取下最嫩的肌膚部位後,用一種特別的法術煉製七七四十九天,並且期中要每天更替著用絕麗女子新鮮潔淨的淚水和馨香的體液作為烘焙和浸泡,然後把變得仿若上等絲線觸感的皮膚經過加工和研製,製成一根根的絲線,製成衣布。
而縫製的針線則是用從絕麗女子頭上精選而出的堅韌的發絲製成。不同的色彩,用不同的色染。
所製成之成衣後,再用一大水池,在其中屠殺1000名絕麗女子,把成衣浸泡在血池之中,直至七七四十九天之後。
這是一份恐怖的詛咒。
滿載著無數人無窮無盡的痛苦、呻吟,以及最最怨毒的恨意。
這是一件浸染著無數血淚的咒衣,承載著無數痛苦而不能滅亡的靈魂。
那些受盡苦楚和折磨的亡魂,被禁錮在絲衣之中,將永遠作為別人禁錮他人的凶器。
你讓我穿之,想用咒衣封住我的法力,卻沒想到我即使沒有法力依舊有著天生的能力讓你動不得我半分,於是你便對我使用了“紅魂咒”中的最高之咒——浸皮術,讓血衣融於我身,於此達到真正的完全禁錮,讓我由此成為一個真正的廢人,成為你一個人的玩偶。而我本身的能量隻能用來給養那些痛苦卻已經變成了饕餮的隻能靠吸食人的精氣以維持狀態的靈魂。
然而,我的娃娃呀,你卻少料到了一點——那是那個告訴你禁咒的人不曾告訴你的——我由降生而起就擁有的一種能力……
我們家族為降靈世家。而我,卻是自出生而起便被賦予了一個更為特殊的身份——我是這個家族裏被冠以最尊稱號之人。最尊……
像你的爺爺,一個法力高強的控靈人形師都無法直接替那些可憐而可悲的靈魂得以直接超生,需要借助載體。而我,天生便可把那些不可覆滅的靈魂用不同的方式直接超生。
我能——為靈請命。
你永遠料想不到的,自血衣與我接觸的那一刻起,那些被封禁在血衣裏的無數可憐的女子便來向我——請命。
我用己之氣給予著她們淨化著她們,直到她們統統從那份痛苦和怨恨中解脫。
你——如何製得住我?
當然,這件衣服也確實起到了作用,我於著衣之一刻起,我的法力連一絲也無法使出。然而,我的娃娃呀,你可知我還有著你不知道的能力?
——我能催眠他人。
或許在正常狀態下我無法用催眠術侵入你的內心,但是,情緒波亂的你——足以。
我用了一枚鏡子對你實施了催眠,自你情緒波瀾之初,一切……皆如你的幻象。
你想知道麽?還有一點……
你的妹妹確實蘇醒了過來——然而,那僅僅是靈魂……
你的“所為”確實達到了一定的“效果”。
你們的眼睛或許不是你們靈魂和心的所在,然而,它確實是讓你們的肉身與靈魂得以勾連的載體。沒有了它,你們隻能是一隻——鬼娃娃。
你們的靈魂在,思維在,然而,一切的一切,你們的靈魂也隻不過將永遠地被禁錮在了這個娃娃身上。
然而,一切的一切——你們再也無法與這個世界……“接觸”了……
傷了一隻眼睛——靜風,你的靈魂還能躲在娃娃的軀體之內活動;失卻一對眼睛——將使這個娃娃無期限地“沉睡”……
利用暗夜玫瑰,靜沙的靈魂總算被我一點一滴地聚合,用靈魂、心與愛的溝通喚醒了她的靈魂……
然而……
然而呀!這僅僅是然而……我那善良的妹妹,終將是一個一輩子也無法與肉身相結合的靈魂,一個續藏在娃娃肉身裏的……鬼娃娃。
我僅能通過一個器物來操縱她的靈魂……
僅——能——操——縱……
我的娃娃呀,娃娃……
這也是你們所背負的詛咒,靈魂永遠也離不開這副肉身!
這真的就隻能是你們的宿命嗎?!一輩子也無法躲避著被操控的娃娃命運!!
……孩子,你們是我最心疼的妹妹呀,雖然……你們叫做娃娃……
我的靜風呀,我不知為何當初那個美麗純潔的你會變成如今這樣?
為什麼?難道——隻因為愛?!
為什麼,我的娃娃呀……難道你還不明白麽?
像你的夥伴們,像約翰一樣。
約翰的複活並不是因為感受到了主人對他的愛意,他的複活是因為他對一切情感的渴望和感知,以及對主人的情感而生成。所以,當她的主人即使被他殘殺之後,他也依舊存活——雖然他自己一定不會承認自己的心,其實,他對她的主人已經懷有隱隱而複雜的情感……
而我的娃娃呀,靜風。你們姐妹的情況又與其他的娃娃略有不同。你們是娃娃,又不僅僅是娃娃,你們的身體受到了原體主人的詛咒,所以你們即使獲得了靈魂攝入的切機也無法使得你們的身體與靈魂融合——這就是你們的爺爺無法幫你們真正複活的關鍵原因。
你們所需要的是一定的能量先行攝入——
我的愛,便是一種能量……
我的娃娃呀,娃娃,你還不明白麽?若果我不愛你,你的靈魂……
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