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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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王爺的喪事已舉辦完畢,摩亞王朝舉國哀悼,哀悼期間,摩亞王朝皇帝顏仲下令全國禁食葷食,朝事罷免三天。這位深受摩亞百姓愛戴的王爺,在全國人民的深切哀悼下離開了人世。
顏景銳走近顏景惜,告訴了他一個不知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暗夜’回報,有蓉兒和憶兒姑娘的消息了。”
原本黯淡的目光,隨著這句話簡單的話而出現異彩,顏景惜看向自己的大哥,等他進一步細說。
“憶兒姑娘倒沒什麼事,隻是被天擎皇帝囚禁著,暫時不會有危險,隻是蓉兒……據‘暗夜’回報,商澈將蓉兒夫婦倆囚禁在一處破敗的庭院之中,生活十分拮據。”
“蓉兒從小嬌生慣養,她怎麼熬得過來?”好心疼,這個自己從小寵愛著的妹妹現在在敵國受著怎樣的苦?還沒從喪父的悲痛中走出,接著又弄丟了憶兒,顏景惜從沒感覺自己是這麼無能。現在又聽說蓉兒悲慘的境況,早已疲憊不堪的心再次收緊。
“我會想辦法把蓉兒救回來。”依然簡潔明了的話語,冷酷得有些肅殺之氣。
“當初我們應該用強硬手段把蓉兒帶回來的,是我們的錯,大哥。”
“那是蓉兒自己的選擇,怪不了任何人,我們隻要把她接回來救好了。”
“嗯。”顏景惜背手而立,衣訣隨風舞動,飄然若仙,斯文俊秀的臉盡顯疲憊神色,在微風中更顯孤寂蒼白。
顏景銳一離開,一條黑影立時出現在顏景惜麵前。
“‘影’我要你去天擎,暗中照顧蓉兒,還有……保護憶兒。”顏景惜沒有看‘影’,他的眼睛始終看向遠方,看向他妹妹和他最心愛的人現在所處的地方。
“是。”冰冷而平淡的一個字,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隻有‘影’自己知道,他回答得多麼不情願,他隻願保護眼前這個人啊,這個看似堅強其實脆弱而孤獨的人,其他人的生死,皆與他無關。
天擎境內,在裘乙蘭踏出院子之後,顏景蓉夫婦迅速向屋後走去。一個修長的人影出現在屋後,來人一身紅衣似血,妖嬈絕代,俊美的臉龐不含一絲女氣,卻絕美得勾人心魂,最攝人的卻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王者氣勢,優雅、高貴、冷冽、殘酷,仿佛整個天下都在他的腳下,猶如神祗一般。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如此破敗的小屋後,卻出奇的沒有顯得不協調,原本破爛不堪的小屋,在男人的襯托下竟讓人誤以為其實它並不是那麼殘破。
“皇上,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批財物藏在何處。那麼一大批財物不是小事,顏家人做事向來小心,尤其是那個康平王,這位姑娘再怎麼得他兒子喜愛也畢竟不是顏家人,康平王會對她隱瞞也在情理之中。”小心地觀察著這位王者的反映,看他似乎認同了自己的觀點,大著膽子又道:“皇上,以奴才之見,既然這位姑娘已無用處,留著她也是個麻煩,不如……”作勢用手比作刀,往自己脖子一劃,‘陸遠尚’眼露殺意。
“不急,朕還要賭一把,賭她對他們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少,賭輸了無所謂,賭贏了朕就能得到那一大批財物,不僅能重整天擎經濟,還能使天擎發展得更為迅速,徹底粉碎摩亞的如意算盤,這個賭注穩賺不賠。”年輕的皇帝勾起嘴角,笑得傾城絕美、陰栗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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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回到囚禁自己的臥房,裘乙蘭終於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小啞走到桌旁,執起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假’字。
“你會寫字?‘假’?什麼意思?”對於小啞識字一事,裘乙蘭有些驚訝,之前問她話她都是以沉默應對,問她會不會寫字她也不答,裘乙蘭自然是把她歸為不識字的一類,“你能說清楚些嗎?這‘假’字是什麼意思?”
小啞接著寫:“他們夫婦是假扮的,他們聽從商澈的命令來套你的話,剛才給你喝的茶裏也放了藥。”
“這怎麼可能,你是怎麼知道的?既然你是商澈派到我身邊的,那我憑什麼相信你?我可以認為你才是商澈授意來騙我的,從你一開始向我隱瞞你識字這件事就可以斷定。”
小啞沒有接著寫,她站在那裏,憂傷而絕望,半晌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才又在紙上寫道:“因為我就是顏景蓉。”
短短幾個字,卻將裘乙蘭震驚在原地,小啞就是顏景蓉?怎麼會……如果是真的,那她到底經受過怎樣非人的折磨?!難以想象……
驚訝的眼睛盯著小啞,想從她那張被毀容的臉上看出昔日嬌美的小郡主的模樣。
再也忍不住,眼淚從顏景蓉的眼眶中流出,她做到凳子上,接著寫:“當日父王他們匆忙逃回摩亞,大哥和二個趕來接我,可我……我已無法離開遠尚,我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遠尚他不願背棄自己的國家,他說即使皇上會將他問罪,他也要留在天擎,他是天擎的臣子,皇上是他的君。他勸我隨兩位哥哥回摩亞,他怎能如此殘忍?他明知我深愛著他,又怎能忍心叫我離他而去?無論他和大哥、二哥怎麼勸我都沒有用,我已是遠尚的人,遠尚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遠尚與我心意相通,他再不勸我,他對我說他會保護我,盡他所能地保護我。”
寫到這裏,顏景蓉露出幸福的笑容,被毀了容的臉也不再顯得醜陋不堪,她停下筆,回憶著她這一生最美好的記憶。
裘乙蘭站在她的身旁,靜靜地看著她,也不催促她繼續寫。
像是回憶到什麼痛苦的事,顏景蓉又回複到憂傷的眼神,再次執起筆:“商澈當時真的是氣瘋了,遠尚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他一直將他視為心腹。”轉頭看向裘乙蘭,又寫道:“知道嗎,當初商澈給我們指婚是為了讓遠尚方便暗中觀察我們戴家,商澈一開始就對我們戴家有所懷疑,所以指派他的心腹,也就是遠尚,利用賜婚的方式接近我,從而監視我們。”
怎麼會是這樣?陸遠尚他,對你不是真心的嗎?裘乙蘭用眼神問她。
顏景蓉笑著搖搖頭,回到紙上,“商澈再怎麼聰明,也無法掌握感情這種事,遠尚也一樣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他愛上了我,就像我愛上了他一樣。他向我全盤脫出了商澈的用意,他告訴我他是真心愛我,他不願再隱瞞我、欺騙我。那個時候,我感到好幸福,真的好幸福。那以後,他給商澈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消息,雖然不是假消息,但其實對我們戴家不會帶來什麼危險。我知道那隻是暫時的,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東窗事發,因為父王他們不會永遠留在天擎王朝,等時機成熟,我們就會回去。我也知道遠尚一直都很痛苦,他背叛了他的國家,背叛了他的王,所以當這一切到來的時候,他選擇了留下來,承受一切,這也算是他自己的贖罪方式吧。”
“那後來呢?陸遠尚現在在哪裏?你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大怒的商澈將我們囚禁在密室中,日夜審問,相對於我來說,他更氣的是遠尚,他一直將遠尚視為心腹,最終卻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商澈的憤怒可想而知。他日以繼夜地折磨遠尚以發泄心中的怒氣,他用皮鞭鞭打他,用夾棍夾他的雙手雙腳,用滾燙的鐵餅燙他……”顏景蓉寫字的手在發抖,“遠尚的手腳都殘了,他被鐵鏈綁在那裏,動彈不得,身上全是鞭傷、燙傷,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我就被綁在他旁邊,眼睜睜地看著他受盡各種非人的折磨,卻無能為力,好痛苦啊……”
寫到這裏,顏景蓉再也寫不下去,真個人不住地顫抖,她痛苦地雙手抱頭,跌進了記憶的地獄裏。
讓她親眼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受折磨嗎?好殘忍啊!裘乙蘭不知該怎麼安慰顏景蓉,恐怕任何一種安慰都無濟於事吧。她伸手扶住顏景蓉的肩膀,想讓她知道一切都已過去。
顫抖著手,顏景蓉接著寫:“商澈這樣做,除了要發泄被背叛的怒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要逼我說出財物放在哪裏。父王他們當日走得匆忙,那麼一大批財物不可能帶走,商澈就是想通過折磨遠尚的方法逼我說出財物所藏的位置。其實我知道的也並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它所藏的大概方向罷了,這種事,向來都是父王和大哥、二哥管的。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遠尚每天都要被各種殘酷的刑罰折磨,生不如死,終於有一天我忍受不了,答應告訴商澈財物的位置,我再也不能看著遠尚被折磨了。遠尚卻阻止了我,他說他愛我,所以不後悔為我做這些事,也不後悔忍受這些折磨,他說他背叛了自己的國家,他說自己是活該,我聽他這麼說,心好痛。遠尚還對我說,他不要我為了他而背叛我的國家,他不要我嚐到和他一樣痛苦,然後,他……咬舌自盡了。”
死了?那個斯文得像一介文弱書生的陸遠尚,在受到各種非人的折磨後,自盡了?也好,死了就不會有痛苦了,隻是留下了他最愛的妻子,他怎麼忍心?不是說好要保護她的嗎?
“商澈!遠尚都已經死了,可商澈竟然還不願意放過他!他竟命人將遠尚……將他……剝皮……,當著我的麵將他剝皮!”
顏景蓉大張著嘴,發出無聲呐喊,雙手緊握成拳,表情痛苦到了極點。
她寫了什麼?剝……剝皮?裘乙蘭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敢置信,踉蹌地跌坐到顏景蓉身旁的凳子上,甚至忘了去安慰顏景蓉。
機械化地轉頭看向顏景蓉,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換成是自己的話,可能早已經瘋了吧……還有她的臉和她的聲音……恐怕她自己也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吧?
半晌,裘乙蘭上前抱住她,眼眶含淚,“好了,好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多麼無力的安慰啊,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無力。
強忍住心中的悲痛,顏景蓉繼續訴說著她的遭遇:“遠尚死了,商澈開始折磨我,他打定主意要從我這裏知道財物的下落。嗬嗬,遠尚都已經死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他再怎麼折磨我,能比得上遠尚曾經承受過的嗎?一天又一天,商澈鞭打著我,直到他終於明白他無法從我的口中知道任何消息。然後他命人給我喝下了啞藥,還將我毀了容,他不殺我,他要留著我,我不知道他的用意,或許是想利用我去要挾父王他們吧,我也不知道商澈把我派到你這裏來是何用意。”
“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願意認我?”
“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不想讓父王他們知道,讓他們以為我死了也好……隻是沒想到商澈竟然弄了兩個人來假扮我和遠尚,我不忍看你被騙,沒辦法隻好將一切告知於你。憶兒姑娘,你是個好姑娘,明知自己身不由己,卻還記著要去看我和遠尚,謝謝你。”
“我隻是替景惜來看你,他一直都很牽掛你,擔心你會出事。”
“二哥向來最會疼人了,無論是景彥還是我……可他自己卻從來都不懂得疼惜自己,他不知道,其實他才是最讓我們兄妹幾個心疼的一個。”
說到自己的親人,顏景蓉露出了小女兒的神態,裘乙蘭終於看到了當日初見到她時的樣子,嬌美可人。
“憶兒姑娘,請允許我叫你憶兒,我知道二哥對你的情意,也知道你也喜歡我二哥,我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嫂嫂。”
裘乙蘭微笑著點點頭。
“你必須馬上想辦法離開這裏,商澈太危險了,你留下來不知會遇到什麼。”顏景蓉拉住裘乙蘭的手,目光急切地說,“這次他沒有達到目的,或許他會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你的,你必須逃走,回到摩亞去,在那裏二哥會保護你,沒人能傷害你。”
“那你呢?和我一起走吧。”
顏景蓉搖搖頭:“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是讓父王他們以為我死了的好。”
“別這樣,起碼你還活著啊,跟我一起走吧,我想姑爺也希望你能回到親人身邊去的吧。”
“遠尚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本來我應該在他死的時候就隨他去的,但我不想他死得這麼慘卻還連個給他送終的人都沒有,我想為他守終一年,然後就去陪他。”
“不,別這樣。”
“憶兒,我親眼看著遠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那時我就想他還是死了的好。嗬嗬,我是如此的惡毒,居然希望自己的丈夫死掉,可那時我是真的希望遠尚死掉啊,這樣他就不必再受折磨,不會痛苦了。憶兒,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受盡折磨然後死在自己的麵前,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裘乙蘭不語,如果是她的話,除非她瘋了,否則也會做和顏景蓉一樣的事。
“你也會和我一樣對吧,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別再勸我,如今的我生不如死,能到黃泉路上去陪遠尚是我最渴求的事。”
“你……後悔嗎?”裘乙蘭問她。
“既後悔又不後悔,我後悔讓他愛上我,後悔讓他為了我萬劫不複,可我不後悔我最後作出的決定,我要陪著他,他在哪我就在哪,黃泉路上也要相伴著走。”
裘乙蘭剛想再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口侍衛的聲音:“皇上。”
裘乙蘭和顏景蓉對視了一眼,趕忙將桌上寫滿了字的紙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