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佟微生一早起來，早飯都上桌了徐無鬼還沒起。
    他走到徐無鬼房間門前，敲了幾下門，裏邊才傳來徐無鬼迷迷糊糊剛睡醒的聲音。
    昨天他們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到船上了。於是兩人吃完早飯，簡單收拾下院子，便各自背上個不大不小的包袱出門遠行了。
    他們雇了個老實靠譜的舵手，說好他們到了東海岸便停泊，彼時舵手便可自行回梁州。
    他們在絢爛晨光中，揚起風帆，坐船離開了梁州岸。
    船遊蕩在京江上，一路往東順遊而下。徐無鬼出來透氣時看到的大多時候隻有兩岸青山，人家稀少得很。
    大概過了兩天，船來到金陵城外圍，人煙才漸漸多起來。
    入夜，航船來到了金陵城內城，兩岸是金陵最繁華的水上城。
    外頭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各種商船花船來來往往。他們這艘長十來米，寬五米的破浪船在其中並不顯眼。
    徐無鬼這幾日不是躺著睡覺就是坐著發呆，人身被束縛在這小小船上，渾身不自在。要知道，他以前做任務可是三天兩頭跑一座城，雖有時忙得暈頭轉向，但自由自在，跟放飛的老鷹一樣野，狂。
    於是他讓舵手把船停岸，給他賞錢讓他吃頓好的，以及留在船上幫忙看著，等他們回來。
    然後二話不說拉著佟微生上岸，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徐無鬼臉上沒戴假皮，也沒戴麵具，就這麼光明正大地與佟微生出現在金陵街頭。完全不怕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因為沒人會認出來。
    江湖上知道徐無鬼被宋容追殺一事的人，不用想都知道徐無鬼現下肯定找地兒躲起來了，或者不敢再高調行事，這易容術下的臉怕是都沒地兒可藏。
    徐無鬼拉著佟微生在前麵走，佟微生在後麵亦步亦趨。
    徐無鬼回頭說道：“佟兄，你有沒有什麼字啊號的，微生這名我叫著總覺得不順嘴，稱呼你佟兄又覺得太過客氣。”
    佟微生認真聽著，垂眸想了想回道：“你可以叫我遠之。”
    徐無鬼試著念了幾遍，遠之，遠之。嘿，還挺順口。笑著問他：“這是你的字？”
    佟微生不會告訴他這是他方才臨時想出來的。淡定點頭，“嗯。”
    兩人在街上看了會新奇的小玩意兒，但也隻是看看，沒買。徐無鬼饒有興致地指了指前麵的西樓，提議去吃頓好的，然後不由分說拉著佟微生走去。
    他聽到佟微生在身後說了句，“那我以後就叫你小鬼吧。”
    喲，聽著怪弱雞的。
    小鬼回頭看佟微生一眼，嗬嗬一笑，說：“隨你。”
    西樓是金陵的地標，跟梁州的歡意樓，南水城的天舟坊，西風城的懸河不渡一個意義。
    他們在一間包廂坐下，吃飽喝足結過賬後，時間已經不早，兩人沒多停留，下樓準備回船上休息，養足精神準備去無人島。
    誰知他們出了包廂正準備下樓時，聽到後麵有人語氣不大確定地叫了一個名字，聽聲音應該是衝著他們喊的。
    可…流照君……是誰？
    徐無鬼聽著感覺好像有點印象，但又想不起來，正莫名其妙。身旁的佟微生這時拉住他的手，打算離開。
    可同一個男聲在後麵又叫了聲，這次的語氣是確定的，而且似乎朝他們走近了。
    宋容看著佟微生的背影，叫道：“流照君。”
    徐無鬼覺得佟微生拉著自己的手緊了緊，他莫名感到心神恍惚。
    佟微生牽著他轉過身，兩人與宋容打了個照麵。
    以宋容為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宋容眉目清俊，一襲黑衣，正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徐無鬼，然後目光停在佟微生身上，說道：“方才我見背影熟悉，沒想到還真是流照君。能在這裏見到你，實在是宋容的榮幸。”
    徐無鬼在心裏默默完成確認，流照君就是佟微生，麵前這位，就是要殺他的宋容。
    他一點都不慌，甚至還有功夫去想，原來佟微生就是江湖上清名遠揚，風華無雙，為人低調又武功高強的名士，流照君。
    他從未想過這佟微生和流照君竟是同一人。現在想來確實有跡可循，比如樣貌，品行，修養。
    他現在心情複雜又覺得愉悅。這樣優秀的人居然和他是朋友。並且還說好要結伴同行。
    佟微生神色淡淡地看了眼宋容，語氣平淡，“宋指揮過言。”
    徐無鬼不知道佟微生和宋容之間是什麼關係，隻是看佟微生說話語氣，客氣疏遠得要命。
    他忽然想，佟微生會不會有天也這樣對自己說話。若真是如此，他大概會難過。
    宋容神態自然，語氣不明：“這幾日我奉命在中原各地查找徐無鬼，不知流照君可曾見過。”
    佟微生聞言瞳孔深上幾分。
    徐無鬼聽了隻覺這話怪得很。宋容自己都沒見過的人，流照君怎麼可能見過。難道宋容竟已知佟微生認識他？可是不可能。按理說他與佟微生相識不久，之後兩人一直待一起，他沒見佟微生與誰打過交道。
    佟微生沒接話，宋容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啊…我差點忘了，流照君可是找了他徐無鬼多年，都沒能找著，怎麼會偏巧在這時就能找著了呢。”
    他笑得一臉無辜：“是我失言了，還請流照君見諒。”
    徐無鬼好奇地打量他們。
    沒想到，佟微生為了讓他走上正道，竟然找了他幾年。
    如此不屈不撓，堅持不懈，名士果然不是吹的。
    佟微生聞言，按耐下怕徐無鬼多想的念頭，語氣冷淡：“不知宋指揮找佟某是否有要事相告。”
    宋容愣了下，這麼不愛搭理他啊。他笑得有些勉強，“沒什麼要事，就是見流照君一向獨來獨往，看到你身邊有朋友，覺得新奇。”
    他用目光打量著徐無鬼，然後下探，停在兩人從一開始便握著的手。
    有些戲謔地對佟微生說：“不介紹一下？”
    徐無鬼淡定回視，不等佟微生開口，便笑看著宋容說：“我是流照君的朋友。至於姓名…我這人有個奇怪的癖好，名字隻能告訴我朋友。”
    徐無鬼似笑非笑：“恕在下不能告予。”
    然後他反手抓住佟微生的手，留下一句，“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不用送。”然後拉著佟微生直直離開。
    宋容：“…………”
    宋容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臉漸漸黑了起來。
    出了西樓，徐無鬼便鬆開手，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麵，佟微生安靜地與他拉開一步之距。
    直到回到船上，兩人也沒說過話。舵手大帆看著平時都好好的兩個人，下一次船回來怎麼就這樣冷淡了？這是鬧別扭了？
    他雖好奇，但不好過問。大概明天晚上船就能停靠東海岸了，他看這兩人身姿卓越，氣質非凡，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到時隻管拿錢走人就行。
    徐無鬼回到房間，關上門。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這是怎麼了？剛才在回來路上為什麼要故意不理佟微生？佟微生又沒做錯什麼事，他怎麼就不想搭理人家了？？
    難道是因為佟微生其實是流照君一事？這有什麼好別扭的？不是挺好一事嗎？難道是怪佟微生沒告訴他？可他自己又沒問過人家。
    徐無鬼覺得自己魔怔了，整個晚上都在莫名其妙地糾結，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最後他想到宋容。
    佟微生和宋容是什麼關係？看宋容一口一個流照君，佟微生對他說話的語氣也平淡，應該沒什麼特殊關係。
    想到這裏，徐無鬼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怔怔地念了一遍：“特殊關係……”
    他瞳孔猛的一縮，一瞬間便對自己這些天忽然就湧上心頭的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想法找到了一個震驚又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他這是……喜歡上佟微生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對佟微生沒有任何防備，願意告訴他這是自己的真實長相，佟微生說的話他都願意相信，會因為佟微生差點受辱感到生氣，還配自家鑰匙沒頭沒腦地塞給佟微生……
    原來他做的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喜歡佟微生，被他好聽的聲音，正直的語氣，萬中無一的長相，與生俱來的氣質，極佳的品行修養，隻要靠近他便會感到的心安，和他看著自己時眼裏閃動的溫柔眸光……給……征服…了？
    原諒他實在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他現在的處境。
    堂堂鬼神，竟然被一代名士征服了。
    他突然想起今晚他們牽手時的觸覺。以及更早一點，那天佟微生接過鑰匙時指尖無意劃過他的掌心。
    徐無鬼亂了心神，呼吸急促，他突然羞恥的發現，他竟然！起反應了！
    他覺得現在自己的臉肯定又燙又紅，沒羞恥到跳江，還能坐得住，已經很好了。
    想到最後，他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
    佟遠之，佟微生，流照君，和他一樣，是男的。
    他以前雖沒喜歡過人，但是死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他以前還特別反感郭重的所作所為。其實直到現在，他也還在反感。
    但是因為那人是佟微生，他便覺得一點毛病都沒有。佟微生這麼優秀，誰不喜歡。
    隻要那人是佟微生。
    所有的一切，便都不是問題。
    徐無鬼躺回床上仍心神不寧。佟微生把他當朋友，他…他卻…擅自喜歡人家，實在是…不知廉恥。
    他對自己保證，一定要把心思藏好，不然……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實在不想有朝一日，聽到佟微生用跟宋容說話的語氣和他說話，他根本無法想象那種場景，以及他會有何感受。
    大概就是，心被寒風吹得涼透了又被厚厚的冰雪覆蓋，永遠封凍在嚴冬，永遠等不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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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場X】#誰收拾誰
    徐無鬼：“臭男人，竟敢收了老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佟微生床上一躺：“來，任君處置。”
    徐無鬼：“哼，隻會出賣色相，你這個**。”
    佟微生：“嗯，隻賣你。”

    作者閑話：

    嘻嘻，小鬼動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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