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無鬼解決完少城主後，不再多留，很快便離開後院。
    他回到青龍街，人聲一如先前喧鬧，甚至更甚。
    他把擦過斷劍的布巾塞進懷裏，把斷劍重新別在腰側。銀色麵具已經被他取下來，此時正係在腰帶上。隨著人的走動而輕輕晃動。
    摘下麵具的男子身形高挑，長相中等，不算出色。走到人群裏誰也不會注意到。
    徐無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揚起嘴角有些張揚地笑了笑，四下望著，目光最後停在了不遠處的麵湯攤。
    他眯了眯眼，看著攤位不斷冒出的白色熱氣，忽然覺得挺好。
    他上前點了一碗餛飩。
    等到他吃飽喝足，順手賣了份桂花糕走回已經閑置兩年差點被遺忘了的小院時，看到一個人正背對著站在院門前。
    徐無鬼在兩米開外停下腳步，本來好得想哼曲兒的心情漸漸沉了下來。
    他有點驚訝。畢竟知道他在梁州有處院落的人可不多。
    等候多時的人聽到徐無鬼停下腳步的聲音，便轉過身。
    徐無鬼眯起眼，看著來人。寂涼的月光下，大致看出這人長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徐無鬼笑了笑，雖然這人已經掩飾得很好了，可他行走江湖多年，易容術早已被人稱為一絕，雖保不準能永遠天衣無縫，但還沒見過什麼人的易容效果能躲過他的眼皮子。
    他先發聲：“閣下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問這句話時他心裏已經大致有個猜想。主動來找他的人，一般隻分為兩種，一是想來取自己的命，二是想取別人的命。
    那人穿著白衣，手裏什麼也沒拿。白衣人看著站在前方的人，刻意壓低的聲音說：“我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徐無鬼聞言有些輕佻的哦了聲，挑了挑眉，“多少錢？”
    白衣人：“給你一個鶴山錢莊。”
    徐無鬼聞言眉頭很輕地皺了下，鶴山錢莊的銀票通用範圍雖然不廣，但也能通用兩座城市，莊主是誰沒人知道，但想必和這人關係匪淺。不過他沒興趣深究。
    一個鶴山錢莊，傭金怎麼也有上萬兩。這麼大手筆，恐怕要殺的人不會太簡單。
    他雖不怕殺人之後會招來什麼麻煩，但也不是什麼麻煩都往身上攬。何況麵前這人不簡單。
    他打算先問問，“我得先知道你要我殺的是什麼人。”
    白衣人語氣不明：“一個無辜的人。”
    徐無鬼聞言便笑出聲，無辜的人？江湖上什麼人竟能用到“無辜”二字形容。簡直要笑死他了，難不成是聖人？
    敢問這天底下哪還有什麼聖人？
    即便是聖人，用“無辜”二字形容也難免差強人意。
    更何況既然都說了此人“無辜”，又為何要花錢去買“無辜”之人的命呢？怪殘忍的。
    想來實在好笑，這天底下還真是什麼人都有。
    他眼力很好，能清楚看到白衣人那雙隱匿在假皮之下的眼睛。
    喲，不滿？
    可這確實像一個笑話。
    徐無鬼適可而止，但語氣仍有些不正經，拒絕道：“我不殺無辜之人，你找錯人了，請回吧。”
    白衣人大概沒想到他會拒絕，神情有些驚訝，但並沒有生氣。隻是沉默地看著徐無鬼。
    其實徐無鬼也不怎麼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接這個任務，什麼無辜什麼錢莊，他都不是很在乎。
    可能他是真的累了，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想管。
    他混的這條道也是有些規矩的。不能強買強賣。他既不願意，白衣人也沒理由強求。
    兩個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後，白衣人拱手，道句“告辭。”便錯開徐無鬼，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徐無鬼不以為然。
    縱身一躍，便落到院中。鑰匙早不知掉哪兒了。
    他自學成下山，便自然而然地踏進江湖。剛開始並未想過有天會成為人人畏懼的殺手。隻因他沒啥本事，賺不來飯錢，剛好打架殺人能稱得上特長。
    於是他開始接任務，不知不覺已經在外頭奔走五個年頭了。
    徐無鬼用斷劍把裏屋的鎖砍斷，便進了門。
    走兩步後忽然想起方才的對話，覺得有點遺憾，他倒想問問方才那人，“無辜的人”到底長了個什麼樣？
    他將床榻簡單收拾之後便和衣躺了下來。床裏側的牆上嵌著一扇窗戶，此時已經被他打開，從他這個角度望出去，能看到掛在天邊的白月。
    夜裏的涼風輕飄飄地吹著他的臉，周遭挺安靜。大概是因為這裏已空置兩年，庭院怕是早已雜草叢生。所以雖沒人聲喧嘩，蟲鳴聲卻挺雜。他聽著卻並不覺得吵鬧，反而覺得心緒平靜不少。
    他難得靜下心來想，他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上一次似乎還是五年前，他們師徒三人在山頂上看月亮來著。
    他不知不覺地呆了那麼一會兒，回過神時白月早已被層雲遮蓋。他才忽然發現，今夜天上連一顆星都難尋。
    他轉過頭，收回目光，疲倦地合上眼，心裏忍不住念上一句，看來明日要下雨。

    作者閑話：

    徐無鬼：“無辜的人”到底長了個什麼樣？
    作者：長了張你得看後半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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