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葉瓊華又去了那家療養院。修玉拉開了屋子裏的窗簾，葉瓊華發現他這間屋子朝向很好，坐北朝南，正對著療養院後山上美麗的山林風景，蒼鬆喬木，清溪蘭舟，一如畫裏。此刻快到中午，冬日的暖陽慵懶地擁抱著大地，給蕭瑟的冬日景色鋪上一層暖光。
    葉瓊華趴在厚厚的地毯上，手邊是修玉衝泡的花茶，熱氣嫋嫋，氤氳著修玉素白的臉，讓他看起來如同騰雲駕霧的仙子一般。
    “修玉，你真好看。”葉瓊華發自真心地誇他。
    修玉輕輕笑了一下，淺淡溫柔，細長的手指在麵前的花瓶裏穿梭著：“花兒都枯了。等下出門摘些新鮮的吧。”
    “好。”葉瓊華答應得幹脆，這種活動不需要對手指精細的掌控，他做得來。
    修玉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十指，但他什麼都沒問。想必不是什麼非常美好的回憶，他們倆人的過去都灰暗而殘酷，如今瞧著還有些人樣，內裏卻都鮮血淋漓殘破不堪。他對揭別人的傷疤毫無興趣，葉瓊華顯然也是如此。
    午飯時夜尋要來一起吃，被葉瓊華拒絕了，他便讓阿英打包了一桌子菜送來。修玉瞧著阿英對葉瓊華的樣子，又看著滿桌子的菜，問：“夜先生在追你嗎？”
    葉瓊華瞪大眼，沒料到修玉會用“追”這個字，不知怎麼，他紅了臉，連忙否認。
    修玉不再多言，倆人吃了飯，就出門往後山走。修玉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他深吸了一口冬日裏凜冽而清新的空氣，溫潤如玉的眉眼好似鮮活起來似的，多了些人氣，仿佛黑白水墨畫裏的竹子被人著了青綠，不再單調。
    “先生要去哪兒？”半路忽然有兩個男人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眉梢帶疤的漢子，看起來凶相畢露，把葉瓊華嚇了一跳。
    修玉看著他，眉頭皺著說：“就是去後山摘些花花草草，徐先生如果不放心，可以一起。”
    這位徐先生擺出了一個讓路的姿勢：“您小心一點，石頭路結了霜很滑。”
    待倆人走遠了，葉瓊華才往後看了看，說：“這倆門神是誰？”
    修玉麵色一僵，說：“程霜的保鏢。”
    他沒做解釋，但葉瓊華想起之前自己屁股後麵總跟著的夜尋派過來的倆尾巴，有些恍然大悟：“程霜怕你跑了？”
    修玉噗嗤笑了：“這話……也不是不對。”
    “我覺得她很喜歡你。”葉瓊華小心地避過濕滑的石頭，往山上走。
    “她那不叫喜歡，就是占有欲而已。”修玉下結論，“她從小就是天之驕女，眾星捧月，誰都順著她，但凡是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忽然出現一個像我這樣冥頑不靈的臭石頭，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勢必要得手。”
    葉瓊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對感情這種事情理論和實踐都非常少，人情世故更是一張白紙，修玉說的這些話仿佛在他天靈蓋兒上撒了道金光似的，他躊躇半天說：“那夜尋對我可能也是這樣……”
    思及此，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泄氣。夜尋最近的體貼和挽回都像是修玉嘴裏的“占有欲”，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想法設法地征服。
    冬日裏還盛放的花草委實太少，倆人在後山轉了一圈沒什麼收獲，折了幾支紅梅便往回走。誰知剛下山便在溪水邊看到程霜，她似乎有些冷，帶著羊絨手套的手正捂在臉上，一張巴掌大的臉被大毛領埋了一半兒，整個人身上咄咄逼人的氣勢弱了下來，甚至還有些嬌俏可人。
    見了修玉，便眉眼彎彎地笑著，輕聲說：“我聽徐也說你出門摘花兒，便來看看……花。”
    這話尾似乎有些別的意思，被她舌尖一轉，換了詞兒。
    修玉沒什麼意義地“嗯”了一聲，轉頭扶著葉瓊華說：“石頭太滑了，你慢點兒。”
    葉瓊華自然地伸出手，慢慢走過了那片石頭路，一抬頭看著程霜，總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非常刺人。
    “修玉，我也要人扶著。”
    修玉抱著紅梅淡淡地說：“徐也不是在嗎？”
    徐也聞言便伸出手，程霜看著盡職盡責的徐也，就想一高跟鞋把人踹到天外去。她又看了一眼葉瓊華，他正陪著修玉有說有笑地往屋子那邊走，倆人和諧的氣氛看得程霜牙癢癢。
    但葉瓊華是她自個兒找來的，而且看來他的出現真的安撫了修玉，因此再嫌人礙事兒她也忍了。
    三個人回了房間，修玉便找來一個細頸的陶器瓶子，跟葉瓊華低聲說著插花的一些小知識，調整著紅梅和綠植的長度、高度、角度。
    “原來這麼有意思？”葉瓊華時而驚歎著，看著紅梅在修玉手裏變成一個極具觀賞性的藝術品。
    “修玉真厲害。”程霜也在旁邊送上彩虹屁。
    修玉沒理她，將紅梅處理好，擺在餐桌、臥室、客廳裏，打開冰箱開始挑選食材。
    “你要做飯？”程霜立刻像隻聞到肉香的狗兒，蹦跳著湊到修玉身邊。
    “招待朋友。”修玉熟練地處理魚鱗，一把刀在他手裏上下翻飛，似乎能翻出花兒來。
    程霜給葉瓊華投去一個嫉妒的眼神，說：“我來幫你吧？”
    “我不想你再把廚房炸掉。”修玉拒絕了她，“這裏沒有滅火器。”
    葉瓊華正在看熱鬧，就聽到手機響了，想也知道是夜尋，他接起來，夜尋低沉的嗓音就傳過來。
    “忙好了？”
    “嗯。”
    “我去接你。”
    “我在這兒吃。”
    那邊沉默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說：“我讓素姐備了你愛吃的菜。”
    “修玉挺高興的。”
    “那好吧……你吃完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好。”
    他正要掛，就聽見夜尋又說：“瓊華。”
    “嗯？”
    “我愛你。”
    “……”葉瓊華掛了電話，看向正繞著修玉打轉的程霜，微微皺著眉，似乎有什麼問題想向她求證。
    修玉廚藝很好，怪不得程霜一聽到是他做飯，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葉瓊華肚子吃得溜圓，席間一直看著程霜巴巴地給修玉夾菜，那副模樣像極了給他獻殷勤的夜尋，好似給主人讓肉骨頭的犬類動物，眨巴著眼盯著你，尾巴搖得像個竹蜻蜓，下一秒就能快樂得飛起來似的。
    吃了飯程霜搶著去刷碗，修玉正在外麵給葉瓊華衝泡茶水，就聽見廚房裏叮鈴桄榔，裝修似的。葉瓊華聽得有些心驚膽戰，他問修玉：“不用去幫忙嗎？”
    “她想做，就讓她做好了。我們倆就歇著。”
    “呀！”伴隨著瓷器碎裂的聲音，程霜的尖叫聲不期而至，過了會兒，她走出廚房，把往外冒著血珠的手指送到修玉麵前，臉上的表情委屈極了。
    修玉淡淡看了一眼，衝儲物櫃揚了揚下巴：“徐先生，那裏有醫藥箱，麻煩你給程小姐包紮一下吧。”
    程霜眼角的淚花這會兒終於落了下來，她吸吸鼻子，萬分沮喪。
    夜尋吃了飯就往療養院走，接到葉瓊華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誰知道葉瓊華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程霜。他衝程霜微微頷首，便牽著葉瓊華上車。
    葉瓊華拉開車門，遲疑了一下，回過頭看向程霜，然後又關上車門朝程霜走過去。
    程霜沒料到葉瓊華會主動找她，她對葉瓊華的情緒其實蠻複雜的，畢竟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在閨蜜圈丟了個大臉。但如果不是他當時自殺攪黃了婚事，她也不會發現自己心裏喜歡的人是誰。
    “程小姐，我有一件事，想找你求證一下。”葉瓊華也是萬分猶豫，不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合不合適，因此說得非常慢。
    程霜耐著性子說：“你說。”
    “修玉……他說你對他是占有欲，是嗎？”葉瓊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這個問題在他心頭繞了一整天，他想問問這個問題裏的當事人，“你不是喜歡他，你隻是占有欲作祟？”
    誰知程霜愣了半晌，皺眉道：“他這樣跟你說的？”
    “怎麼了？”夜尋在那兒等了半天，見倆人好像聊了起來，便踱步過來，站在葉瓊華身後，隱隱有些維護的姿態。
    程霜看了一眼夜尋，又看了一眼葉瓊華，眼神在冬夜裏好似快要死去的螢火：“我沒想到他會這樣想……”
    “所以，程小姐不是這個意思？”
    “我怎麼可能是這個意思！”程霜低聲反駁，有些慌亂，眼神掃到夜尋緊繃的神色，忽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戰友情，她伸手拍了拍夜尋的肩膀，“你家的小東西胡思亂想的勁兒，跟修玉差不多了。”
    她話裏“自求多福”的意味太明顯，夜尋挑眉看向葉瓊華，覺得得想個法子撬開葉瓊華的腦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作者閑話：

    家裏網絡壞了，一直查不到原因，導致電腦沒法更文，所以咕咕了幾天。好鬱悶啊，運營商果然都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