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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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你過來,是讓你幫我照顧他的。多餘的話不要再說。”夜尋煩躁地想抽口煙,卻想到室內禁煙,於是隻能轉身離開。
Alva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替天成調整了一下輸液管的流速,抬眸看向窗戶外湛藍的天。他現在才懶得管夜尋的破事兒,他是難過還是糾結,與自己何幹?他隻是不想看著這小孩兒再死一回。人的生命力是有限的,不是怎麼折騰都可以無休無止的河流,這回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那這孩子可要怎麼活?
天成清醒後看到Alva果然情緒穩定很多,隻要Alva在場,他就安靜地配合治療。但他不許Alva離開他的視線,連休息時也要攥著Alva的手,醫院那麼多人,他隻和Alva溝通交流,哪怕是醫生問話,他也不予回應。夜尋就更不用提,他一見到夜尋就像老鼠見到貓,抖如篩糠瑟瑟發抖。
Alva幾次看見夜尋在天成那裏吃癟的樣子,心裏爽得簡直想對著他惡狠狠地說一句:“該!”
“他為什麼這樣?”夜尋皺著眉,懷疑Alva給天成吃迷藥了。
Alva攪合著手裏的珍珠奶茶,心裏大翻白眼,嘴裏敷衍說:“怕你唄。”
“我看了他的病例。”
Alva手裏的動作一頓,像是想到什麼,他把奶茶放到一邊,轉過頭看了看病房裏麵一直盯著他的天成,他衝天成揮揮手,回複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變臉似的冷冷地瞧著夜尋,聲音裏帶著冰碴般又冷又硬:“你不過隻看到一小部分,就以為都知道了?你知道,我是在哪發現他的嗎?你那個別墅門口兒。那個王八蛋就拿被單裹著他,扔垃圾似的將他扔在地上。病例裏沒有他當時的慘狀,夜尋,你見過那種過期腐爛的肉嗎?他胸口和……下麵,全都是那種流膿流血的爛肉,腸子都脫出來一截,垂到外麵……”似乎說不下去,Alva聲音顫抖著,閉了閉眼,“我不知道那個王八蛋做了什麼,但是天成真的很害怕被捆起來,害怕針頭,害怕番茄醬沙拉醬……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為什麼害怕各種醬汁……他不會說話,防備人類,抗拒觸碰。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讓他對我開口嗎?我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陪他熬過去的。最難熬的時候,是他戒斷大ma的時候,他會發狂,失去神智,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醫生要用束縛衣,可我怎麼舍得啊?他那麼害怕那個東西!我隻能一直抱著他,給他唱歌,說故事,哄他。”Alva卷起袖子,露出他手臂上一個淺色的傷痕,“他發狂時咬的,真疼。可我看著他那麼難受,無能為力的心更疼。Du品傷害了他的神經,而你所謂的交換,就是讓他得了應激性精神障礙的根本原因。夜尋,你想過嗎?他為什麼現在不肯讓你靠近,還怕你如蛇蠍?他在經曆這一切苦難的時候,你在哪?他在絕境裏彷徨求生的時候,你在哪?他在池非手下求饒求救的時候,你在哪?你現在居然還問我為什麼?你說這是為什麼?他的苦難皆來自於你!”Alva終於說出了這些話,他長舒口氣,似乎要將堵在自己心口一年的鬱結都慢慢吐出去,可是目光轉向病房裏的少年,他卻半點歡欣的感覺都沒有。
指責了夜尋又怎麼樣?難道還指望夜尋能對天成道歉?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夜尋也從未將天成看做一個完整而具有獨立人格的人。天成就更糟糕了,他現在的心智如同風雨裏的蛛絲,輕輕一個外力的拉扯,就能讓他的神智立馬混沌一團,更遑論讓他成長為一個完整的“人”。
這兩個人,一個把對方當成附屬物,一個把對方當成主子。如果不是池非橫插一腳,還能勉強平衡關係,現在卻隻有一地雞毛。他一個外人,沒能力也沒資格去插手,他隻求天成能平安健康。
自從那天在病房外和夜尋說了那些話,他就消失了,偶爾阿英打電話問問Alva有沒有什麼需要,顯示夜尋還沒忘記天成這個人,其餘時候就沒別的表示。Alva懶得管他怎麼想的,夜尋不在也好,省得天成一見到他就提心吊膽,影響病人心情。
“你跟夜尋說,我要帶天成回巴黎了,他最後一個療程的複診已經耽擱很久了。”Alva跟阿英說。
電話那頭,阿英頓了很久,似乎在向夜尋轉達這句話,然後才說:“我已經在香港安排了住處,老板讓您先帶著天成少爺去那兒住,至於複診,老板已經聯係了別的精神科醫生為天成少爺看診,過幾天就會到香港,您不用擔心。下午接天成少爺出院的司機會到醫院,接下來都要麻煩您照顧天成少爺了。”
Alva咬牙,還要再說,對麵已經掛了電話。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非常沒有儀態地對著地上呸了一口,一轉身看到天成正笨拙地係著鞋帶,心口一酸,Alva從行李裏找出一雙小皮鞋,說:“你這褲子要配小皮鞋才好看啊。”
天成遲疑了一下,然後聽話地換上皮鞋。
夜尋安排的住處在淺水灣,這裏是新晉的富人區,許多政客名流都在這裏購置了地產。Alva再不爽他,也不得不佩服夜尋真是恣意揮霍。到了大宅子裏,立馬就有兩個男人過來提行李,一個老先生一邊將Alva和天成帶到各自的房間,一邊指揮旁人放置行李。
天成很怕生,到了陌生的地方之後就一直拉著Alva不肯鬆手。
“這位先生……”Alva也不知道怎麼稱呼那個老先生,隻能這麼叫。
對方笑了一下:“叫我鍾管家就行啦。”
“哦,鍾伯。”Alva改口,對方不置可否,“我們這邊不需要這麼多人幫忙,天成他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鍾伯點頭:“這些人都是暫時過來收拾房間的,過會兒就走了。到時候就隻有我和七嫂在這兒了。”
一旁衝泡茶水的婦人對著Alva點了點頭,笑了一下。
天成戒備地看著她,七嫂正拿著茶針疏通壺嘴,針尖鋒利的寒芒讓他嚇了一跳,立馬攥緊了Alva的手。
Alva忙遮住他的眼睛,衝七嫂道:“他見不得這種尖銳的東西,麻煩把家裏類似的東西都收起來吧。”
鍾伯和七嫂對視了一眼,默默點頭。這個新來的少爺未免太嬌氣!
住了兩天後,那位精神科醫生就在夜尋的陪同下到了淺水灣。Alva看著麵前帶著金絲邊眼鏡的長發女人,恍惚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
“這是柳潤深,柳醫生。”夜尋簡單介紹了一下,就將人帶到天成的房間。
柳潤深,這名字又是N、L的發音,還帶著前鼻音,對於Alva這個外國人來說著實有點難度,他反複念叨了好幾遍,才想到這個名字之前上過世界名人榜的,是前百名人裏唯一一個不超過四十歲的亞洲女性。他掏出手機查了一下對方的生平履曆,不由咋舌,佩服起夜尋的人脈關係來。
夜尋其實也挺肉疼的,他從東半球飛到西半球,又從北半球飛到南半球,追到幾內亞的小村莊裏,跟了對方大半個月,在答應了對方讚助她的研究室此後五年的所有項目之後,柳潤深才答應跟他一起來香港一趟。夜尋覺得自己真的是有病了,這麼個碎了的娃娃,給他看病的錢都快趕上他當初買他的錢了。
柳潤深把天成和自己鎖在房間裏不許別人打擾,Alva隻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搗鼓手機,夜尋就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著,他卻一句話都不想跟對方說。詭異的平靜氣氛讓鍾伯都為之緊張,便悄悄走到廚房,幫七嫂打下手去了。
客廳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都是不動如山地坐著,好似在海邊立了一千年的磐石。等了一會兒,還是夜尋先沉不住氣,開口說:“他最近情況好嗎?”
“你不在,好得不得了。”Alva沒有停下戳手機的動作,話說得毫不客氣。
青筋已經在太陽穴上跳躍,夜尋壓了壓心裏的不爽,說:“柳醫生既然到了,就不用麻煩你了。”
Alva頓了一下,看向夜尋的眼神飛刀似的,嗖嗖地往他那射:“過河拆橋夜先生真是熟練。”
夜尋往沙發靠背上一靠,恢複了從容淡定的樣子,似乎根本不怕Alva的眼刀,淡淡說:“你之前不是說嗎,他遭受這些痛苦的時候,我都不在。現在我回來了,為了補償他,我可以陪著他,直到他康複。”
Alva眉頭擰得麻花似的,一副看怪物的眼神:“夜先生打算演一出絕世深情?”
夜尋做事心狠手辣,但在感情的問題上,他自認為自己還算坦誠,麵對Alva幾次三番的逼問,他每次都選擇說實話,於是這次他實話實說道:“我好像確實有點喜歡他。”
Alva長長地“哦”了一聲,尾音上揚,中間還拐了幾個彎兒,以此表示自己懷疑質疑的心情,末了挑起一邊的眉毛,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這麼多。”夜尋站起身,“機票已經幫你訂好了,明天就會有人送你去機場。”
“我不走!”Alva跳腳,“夜尋你這個人渣!敗類!禽獸!王八蛋!我才不會把天成交給你照顧!”
作者閑話:
別碰du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