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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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一月的天,寒風凜冽,刺骨冰涼。
連續下了三日的雪,幹草都濕了。
傅洛塵穿著一件掉色的,上麵有幾道口子的單薄舊襯衫,嘴唇凍的直哆嗦,他看了看躺在那裏瑟瑟發抖的傅羽,他一直高燒不退,已經燒了兩日了。
盡管他已經把所有能脫的衣服都蓋在他身上了。
“哥,我餓。”傅羽燒的迷迷糊糊的呢喃了句。
傅洛塵比傅羽大兩歲,兩年前,傅洛塵九歲。
他們生活在大山裏,家裏窮,靠著爸媽在礦場工作,逢年過節勉強能吃上一頓肉,那是他們小哥倆最開心的時候。
那年冬天,除夕當天,下了很大的雪,鵝毛大雪從天而降。小哥倆開心的在外麵堆雪人,他們穿著厚厚的冬裝,小臉蛋凍的紅撲撲的,一會兒的功夫就堆好了兩個又圓又鼓的雪人。
因為是除夕,礦場放了半天假,上半天班,媽媽說中午下班就給他們買他們最愛吃的糖人。
中午簡單吃了口昨天剩的稀粥,就著鹹菜,哥倆堆雪人堆的累了,就躺著睡著了。
夢裏,一聲轟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就像村裏有錢人家放的鞭炮,傅洛塵嘴角勾了勾,笑的漏出了小白牙,夢裏,爸媽買了好多好吃的在轟隆隆的鞭炮聲裏回來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了。
他們是被村長叫醒的,村長麵色凝重。傅洛塵直覺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傅羽拉了拉傅洛塵的衣角,“哥,他們怎麼還沒回來。”聲音軟軟糯糯的,睡眼惺忪,一陣冷風吹進來,他打了個冷顫。
村長拿出了八百塊錢,滿是皺紋的手顫顫巍巍的握住了傅洛塵稚嫩白皙的小手,“王家礦場發生了礦難,附近三個村八人遇難,你們爸媽……”
“小羽,你回屋去穿件衣服。”
村長看著兩個可憐的孩子,頓時老淚縱橫,把八百塊錢遞給了傅洛塵,“拿著吧孩子,這是你爸媽的命啊。”
天黑了。
村裏的有錢人家放起了煙花。
傅洛塵把傅羽哄睡了,自己在外麵哭了一整夜,手裏的八張百元大鈔被握成了團。
他終是沒等到最愛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傅羽把剛眯了幾分鍾的傅洛塵吵醒了,“哥,哥。”
“小羽,我們去二叔家住幾天吧。”
傅羽眨巴著可憐的小眼睛,問,“為什麼啊哥,爸媽呢?”他搖頭探腦的四處望了望,小小的眼睛裏滿是失望。
“爸媽這兩天要出趟遠門,我們去二叔家住幾天。”
傅洛塵收拾了幾件衣服,裝起了被揉皺的錢,戴上了媽媽給他買的玻璃四葉草吊墜,帶上了家裏唯一一張全家福出發了。
他背著傅羽,走了幾裏路,小孩子沒什麼體力,走走停停,到了二叔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傅至傳看著可憐的兩個娃兒搖了搖頭,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他早就聽說了消息,一大早上就想著去把兩個娃兒接過來住,可是每每看見王翠那張吊喪似的臉就把話咽回了肚子,硬生生的把肚子裏的話一遍又一遍的憋了回去,他恨自己怎麼就這麼窩囊。
“快進屋吧,吃飯了麼,餓了吧。”他把兩個孩子領進了屋,把前一天除夕夜裏做的中午吃剩的飯菜端了上來,他們家生活也不富裕,但是比大哥家能稍微好些。
傅羽上手就開始抓,他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要不是哥哥背著他太累,他早就哭鬧了。
“真是沒人管的野孩子。”王翠的嗓門很大,傅誌傳鼓起勇氣硬氣了一回,“別說了。”
傅羽還小,眼裏隻有吃的,根本沒在意,傅洛傳卻是瞬間紅了眼眶。沒人管的野孩子,後麵三個字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對於剛經曆了失去一切的他來說,這話說的與剜心無異。
“你還反了傅誌傳,你要是敢留他們倆,咱倆就離婚,我今晚就帶著孩子回娘家。”
“你們先吃,我跟你二嬸說兩句話。”
接著,傅洛塵就聽到了門外劇烈的爭吵聲,什麼野孩子,野種,愛死哪兒死哪兒之類的話一句一句割在傅洛塵心上,眼淚沒忍住就掉了下來。
一旁吃的正開心的傅羽看哥哥哭了,瞬間扔掉了筷子,“哥,怎麼了?”
“沒事,外麵風太大,哥眼睛裏進沙子了。你吃飽了麼?”
傅羽用力的點了點頭。
傅誌傳吵了一會兒,氣的滿臉通紅,雙手叉著腰回來了,“你們吃完就睡吧,好好睡一覺。”
他退出屋子,拿了些柴火,給他們燒了燒炕。
第二天一大早,傅洛塵背著正在熟睡的傅羽離開了。
前天晚上吵架的結果他聽的清清楚楚,那個他名義上的二嬸扯著嗓子喊,“你個狗東西,你們家都是狗。不讓他們走就離婚。”當時傅洛塵心裏想,他二嬸或許應該感謝他的早熟,若是他跟小羽一樣什麼都不懂,那她這指桑罵槐的演戲演給誰看呢?
傅洛塵想了很久很久很久,還有什麼人可以投靠,似乎沒有了。
天下之大,何以為家呢!
他傅洛塵雖然什麼都沒有,但是隻要他活一天,他就知道要臉,沒有尊嚴的活著有什麼意義。
就這樣,傅洛塵帶著小羽四處流浪,一晃眼就是兩年。
兩年裏,他們帶的衣服已經穿的爛的不能再爛,當初那八百塊錢早就花沒了。夏天的時候他們就找塊空地,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風餐露宿,冬天他就想辦法搭間小屋子取暖。
從一天兩頓到後來一天一頓,在到現吃一頓飯都困難。
他們吃過最好的東西就是自己抓的魚,一般都是吃野菜。最餓的時候他們吃過烤的死老鼠和活蚯蚓。他去賣過血,撿過破爛,最難的時候也偷過東西,被人打的丟了半條命,可能是他命賤,硬生生的躺了幾天又活過來了。
“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羽呢喃道。
傅洛塵摸了摸他燙手的小腦袋,“別胡說,哥不會讓你死的,除非哥死了。”
“哥,爸媽為什麼不要我們了。”小羽又問了一句,這是小羽第十九次問這個問題了。
“傻小子,爸媽忙著賺錢養我們呢,都怪哥,哥走丟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羽燒的迷迷糊糊的,他知道哥哥在撒謊,兩年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可是他想讓自己死心,他期望從哥哥嘴裏聽到真的是爸媽拋棄了他們,那樣就可以證明他們還在了。可是哥哥又給他同樣的讓他害怕的答案。
盡管在哥哥是在安慰他。
“哥,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不會的,相信哥,不會的,哥去給你找吃的。”
“哥,別走。”傅羽拉住了他。
傅洛塵覺得他們走到絕境了,不隻是小羽,他也已經燒的快要死了,如果有人能救他們該多好,若果有人救了他們他必定奉他為主,什麼都聽他的。
或許上天會垂憐他們,賜他們一條活路,想著想著,傅洛塵就笑了,笑的淒慘而冷漠,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爸爸常說的一句話,那會兒他還不懂,可是現在他懂了,所以他不做夢了,死就死吧,他累了。
可是他不舍得小羽,他不舍得小羽死,他該如何到天堂跟爸媽交代。
身穿棉襖的大漢站在小屋不遠處,吸了吸鼻涕,打了個噴嚏,“大哥,什麼時候救啊,再不救就要死了。”
他們已經跟蹤了這兩個小子兩年了,他也不懂大哥為什麼要跟蹤兩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不管不顧的鐵石心腸讓他這樣刀刀尖舔血的人都不寒而粟。
無數次他看著他們步入山窮水盡萬劫不複的境地,他都忍不住想幫一把,大哥卻始終不讓。
顧宗棠陰森一笑,“快了,快到頭了。”
“大哥,我們跟了兩年,不會隻是為了看他們死吧。”這是多大仇呀。
顧宗棠眯了眯眼睛,“人越到絕境,越會感謝讓他們絕處逢生之人,差不多了,在這等我。”
傅羽已經暈了過去,傅洛塵徹底慌了,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來,他從未這麼慌張害怕過,即使聽到爸媽的死訊,哪怕被二嬸嫌棄無處可去他都沒害怕過。
他覺得自己瘋了,他瘋一般的叫小羽的名字,可是冰天雪地裏除了風聲再無其他。
他心徹底冷了。
罷了,有緣來生再見吧。
“我可以幫你。”
那聲音不大,可是至今傅洛塵都記得,那句話無疑是照進他生命的一道光,那道光意味著他們有了活路。
但是傅洛塵很快就冷靜下來了,他說,我可以幫你,他說的是可以,是幫,而不是直接說跟我走吧,既然是幫,必定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顧宗棠陰森的笑容露出來,他很滿意,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幫我殺一個人。”
傅洛塵本想拒絕的,可是瀕臨死亡的人永遠更能體會死亡的恐懼和痛苦,他怕死,更怕小羽死。
如果小羽死了,他無言見父母。
“好。”
那年他十一歲。
顧宗棠把他和小羽送到醫院,他昏迷了兩天兩夜,一半是燒的,一半是餓的。
他不知道顧宗棠是誰,是幹什麼的,他不在乎。
他隻知道他救了他們,他對他們有恩。有恩就得報。
顧宗棠是個有錢的老板,跟了他以後,他們就沒怎麼過過苦日子,顧宗棠請了專業的老師教他功夫,各種個樣的功夫他幾乎都學過。
顧宗棠騙小羽說他是他失散多年的舅舅,小羽沒有拆穿。他每天看著哥哥學武術,整天跟人對打,心裏很是難受。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因為哥哥總要學習各種東西,武術,文化課等等等等。
傅洛塵十六歲那年,顧宗棠拿了張照片給他看。
“洛塵,這就是我讓你殺的人。”
傅洛塵看了眼照片,照片上的男孩也不大,年紀跟他相仿的樣子,看上去溫文爾雅,怎麼看也不像大奸大惡之人,更不像會功夫的人,他也不明白顧宗棠為什麼要殺他,不過他答應了恩人,就一定會辦到,哪怕進監獄,哪怕以命換命,他也要殺了他。
“他是言氏集團總裁的唯一的孫子,也是你的仇人。”
“說明白些。”顧宗棠這話的意思是明擺著告訴他,我是在利用你,但是利用你是為了你。
“你本不姓傅,你姓言,你才是言氏集團的真正太子爺,你爺爺早些年尋你未果,便收養了言星河,把所有對你的虧欠都用在了言星河身上。言星河十五歲那年,為了奪家產,設計害死了你父母,我想你應該為他們報仇。不但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
“我答應幫你殺他了,你不必編故事騙我。”這麼精彩的劇情,也不知道顧宗棠想了多久。
他扔出兩張紙,“這是我想辦法弄的,言老爺子和你的DNA比對結果。他對我印象不好,不信我說的話,但是這兩張紙絕對足以證明你的身份,我相信他不會把親孫子拒之門外的。”
“你什麼時候找到我的?”
“九年前!”顧宗棠果斷的回了句,接著說道,“九年前我找到了你,你還太小,後來我知道你父母出事了,就去尋你,一直沒找到,直到五年前,在大雪裏找到你。”
傅洛塵沒再說話。
“我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相信沒幾天言老爺子就會派人來尋你了,你準備準備。”
顧宗棠剛走,後麵的傅羽顛顛的跑出來了,他已經十四歲了,比當年離開家的時候高了兩個頭,也比那會兒壯實了些,但整體看上去還是很瘦弱。
“哥,你要殺人。”他的小眼睛裏滿是震驚。
傅洛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會怕哥麼?”
傅羽搖了搖頭,他知道,無論傅洛塵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他最親愛的哥哥。
“哥不在的時候小羽要聽舅舅話啊。”他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溫柔的笑了。小羽,有些事情,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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