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前世記憶隻是細節朦朧，大體都記得，今生記憶隻對最近……兩年的重點內容比較深刻，而且必然是過去兩年重複過很多遍，在接觸的時候才會自然而然想起來。
    比如喊他吃飯的鄰居黃叔，比如給他食物的超市老板，而那些小妖，是他想到前世生死不明的夥伴，觸發了身體深處的記憶烙印。
    恐怕是很久之前一直陪伴著他的……家人。
    這倒是解釋的通。
    祁暮寒收拾好鋪麵，拿出紙筆，剛準備坐下寫點什麼，外麵傳來敲門聲，“寒子，在不？”
    鄰居黃叔專門給他送晚飯來了。
    黃叔進門後，先轉身朝後彎腰拜了拜，祁暮寒走出門正好看見，這才發現，門後葡萄架子擋住的是一神龕，龕裏放著一尊狐仙泥塑，看著像舊時廟會上賣的那種，外麵蓋的紅布已經褪色了。
    “黃叔。”
    黃叔應了聲，“唉，吃晚飯了。我給你帶過來了。”
    祁暮寒孤苦伶仃一個人的樣子有兩年了，他堅持看顧，是因為祁暮寒家的大人對他有救命之恩，走之前又拜托他看顧。
    他家大人走了好幾年了，隻偶爾回來。
    兩年前，祁暮寒家還有個嬤嬤照顧著，那時候腦子確實是有點不清醒，後來嬤嬤不見了，大人沒再回來，祁暮寒過了一陣子也好了。
    黃景忠不知道這家人是什麼人，隻知道她們有不是尋常人的手段，他小時候進山差點沒命，醫生都束手無策，不知道聽誰指點，送過來讓大仙看看。他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結果過了一夜就好了。
    黃景忠不知道怎麼治的，隻知道折騰了半夜，他在似昏似睡的夢境中，看到了很多不知道什麼的怪物，形似魑魅魍魎陰森詭異，那情境過了這麼多年也不能忘。
    人對不了解的東西都有點敬畏，過了這麼多年，這點敬畏因為祁暮寒的不尋常轉移到他身上了點。
    祁暮寒之前不太喜歡去他家蹭飯，還是因為他那婆娘認為這傻子白吃白喝，不給好臉色，小孩雖然不太知道事，有時候又明白的很，兩邊合不來，這小孩又強，隻能送過來。
    黃叔從食盒裏把飯拿出來，一碗不知道什麼做的糊糊，一個饅頭，半碗青椒炒肉。
    不算豐盛，放到這年頭在這小鎮子上也算不錯了，祁暮寒推脫，“黃叔，我吃過飯了。”
    “又不開火，你能吃啥？”黃叔擺好飯，把祁暮寒按到椅子上，“你吃吧，吃吧。”語氣實在懇切，讓祁暮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黃叔看祁暮寒遲遲不動，道，“你吃吧，我走了。”
    祁暮寒拎起筷子又放下，悄悄嘟囔，“我真的吃飽了。”祁暮寒遺憾的走開，回到書案前繼續寫寫畫畫。把信息整理個大概，坐到內室沙發上開始打坐修煉。
    “嘭——”大門門框相撞，今天的第三波不速之客來到。“有人嗎？傻子在家嗎？”
    祁暮寒收功走到外間，看到三個人大咧咧走到堂前，邁步往裏走。
    “什麼人？”祁暮寒站在黑暗裏，聽到動靜被驚起的玄貓輕輕走到祁暮寒身後，在櫃子高處蹲下，金黃色的眼睛無聲盯著對方。
    “呦，”一人一貓跟幽靈似的，走進堂前的領頭人被嚇得倒抽一口氣，反應過來破口大罵，“小傻子半夜發病，擱這嚇唬誰呢？”
    “嗬。”對方的出言不遜，祁暮寒沒有發怒，這個聲音喚起的記憶倒讓祁暮寒冷笑一聲。
    王五，街頭霸王，吃喝嫖賭，敲詐勒索，無惡不作。
    祁暮寒能留下這層記憶必然是受害不少，兩年前他身邊還有人讓護著，後麵兩年沒了經濟來源，更是在這群無賴手上吃了不少苦。
    王五沒有注意到祁暮寒的表情，笑嘻嘻的拿手指拈了碗裏一塊肉放進嘴裏，“小傻子，把手機拿過來。”
    祁暮寒皺眉盯著三人身上若隱若現的黑氣，或許是到了個靈氣還算充裕的地方，黑氣突然有了意識，聚到一起，帶著徹骨冰寒爬上王五肩頭。王五沒什麼察覺的咧咧嘴。
    抱著僅有的一點職業道德，祁暮寒悠悠開口提醒，“這位施主，我觀你印堂發黑，是惹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王五眼一橫，無賴道：“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你看這世道也不怎麼好，我給你介紹個好去處。”
    反正是各自說自己的，誰也不搭對方的腔。
    或許跟這黑氣的來源有關？祁暮寒成功放下那點良心，對話題來了興趣，“哦？什麼好去處？”
    王五突然換上一副神秘兮兮的麵孔，布滿橫肉的臉上帶著森森惡意，“嗨，這個地方在地下，又冷又黑跟你家這差不多，算是你們家老祖宗的老巢，你去了吃香喝辣的，絕對沒人敢欺負你。”
    收養他的大妖怪隱匿人間，底下的小妖小鬼天性蒙昧，就被拘著，盡量減少跟凡人接觸。天長日久營造出的神秘，加上日常行為複古和一點神神鬼鬼的影子傳說，在一些人口中就成了墳墓裏爬出來的不幹淨的東西。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眼前這東西不虧是狗嫌鬼憎，原主就這麼點能戳爆的點，這家夥句句踩雷。
    祁暮寒歎了口氣，看來他們招惹的是地底下的東西，然後一邊借黑暗中的動作給那股黑氣喂了一點靈氣，一邊反思這麼多年的養氣功夫到底喂狗了。
    可他活了這麼大歲數也不能讓人家欺負了。
    黑氣愈發膨脹，彌漫一圈，感應到一道壓抑的氣息，又收了回去。安分了一會兒分出幾縷，沒入後麵倆人眉心，最粗的一道繞在王五身上，幾乎在那脖子上纏了一圈。
    王五突然覺得有點渾身發冷，抑製不住的打了個寒顫，抬頭隻看見雪白的屋頂，無風無雨，別人也沒什麼異樣，可那股寒意實打實的往他身上鑽，忍不住嘀咕邪門。
    王五猶豫疑惑的目光落到祁暮寒身上，又閃出一絲精光，“不過，好事也不是憑白有的，需要拿錢打點，你這能拿出來多少？”
    黑氣漸漸凝實，有了形狀，掛在人身上蛇一樣遊走，祁暮寒攤手，“沒有錢了。”
    王五臉色難看，不僅是因為祁暮寒的話惱怒，還因為那股黑氣似乎在吞噬他的精氣，“沒有了？你怎麼會沒有錢？我們每次拿……呃”說著感覺到一股力量扼住喉嚨。
    黑氣不合時宜的發難，讓王五吞了話頭，丟下一句，“我明天再來找你。”匆匆離開。
    餘下兩個匆忙跟著王五出去，還沒走出門就開始嚷嚷，“老大，就這麼放過那傻子了？”
    張三，王五三人走出很遠，直到看不到祁暮寒家的院子，王五才摸著脖子停下，“老大，那小子說沒錢，我們是不是不不管了？”
    離開院子，那股靈力消耗完黑氣龜縮起來。
    沒了幹擾，王五腦子又清楚起來，他瞪了手下一眼，“我們每次把他的錢弄走，下次他賬號就又有一筆錢，怎麼可能沒有錢？”
    “這麼長時間，可能有另一個賬戶按時給他打錢，我們把那筆錢弄到手，再把他忽悠到基地去幹活。”
    他們經常這麼劃走那個傻子的東西，當然知道他的生活費有多豐厚，能這麼供養一個傻子，那得是多大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