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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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和王熠在一起以後第一次感到失落難過。
那時候的小縣城,還沒有出現網約車,又是在比較偏僻的地方,連出租車都很少有。顧謙儀也不太認識這邊的路,身上的老人機更沒法導航。他抬頭看著夏日傍晚特有的火燒雲,心裏被漫漫無邊的潮水漸漸淹沒。肚子唱起了空城計,他隻能按照來時大概的記憶,慢慢往家裏走去。
少年的身影被夕陽雜糅在火紅色的光線裏,隨著越來越暗淡的天光,漸漸消散。
後來,大約是覺得內疚,王熠還是來回接送了他幾天,一天他在送顧謙儀回家的路上,哼起了“今天是個好日子”,顧謙儀也覺得他今天心情很好,就笑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明天我就要走啦!去蘇州找我爸!”王熠搖頭晃腦,把電動車開得飛快。
“你……你要走了?”顧謙儀很驚訝,這種事,王熠居然沒有跟他提過,“那還回來嗎?”
“我不想回來了,就在蘇州一直呆到開學,直接去報道。”
“你不想回來?”顧謙儀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為什麼啊?”
“因為你讓我很煩。”王熠還是笑嘻嘻的,“每天因為你我什麼事都做不了,早上要送你晚上要接你,不接送你,你就要跟我鬧脾氣,上次我不就是和朋友一起去打球了?回來你就委屈巴巴地跟我哭。你一個大男人,天天哭的人心煩知道嗎?正好這次去我爸那裏,就可以擺脫你這個累贅了。”
說完,王熠把顧謙儀丟在路口,騎著電動車走了。
顧謙儀腦子空空的,他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楚明白,但卻無法一下子消化這麼多信息。王熠說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以為還能在一起三個月,他卻現在就要和我開始異地戀了?啊不對,他什麼意思?說我是累贅,給他添麻煩?要分手嗎?怎麼話都不說清楚就走了?
“王熠你什麼意思?!”顧謙儀終於反應過來,連忙跑著去追他,“你把話說清楚!王熠!!”
騎著電動車的身影隻是背對著顧謙儀一路疾馳,不曾停下,也不曾回頭。顧謙儀咬牙追了一條街,終於還是氣喘籲籲地放棄了。
那一刻肺部的鈍痛突然傳到了心髒,他捂著胸口,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回來說清楚啊……
王熠第二天果然沒有出現,那是他第一次拉黑顧謙儀的手機。第一次與戀人完全斷開聯係的顧謙儀陷入了無處不在的惶恐中,無數想問的、想了解的,都被王熠的冷淡拒之門外。他明明是最親近的人,現在卻好似從未出現一般。顧謙儀想不通,他的腦子裏已經做了無數最壞的聯想,會不會王熠昨天所說的意思,就是分手了?然後借這個機會,和自己老死不相往來?
一想到這些,顧謙儀就控製不住想要飛奔去蘇州找到他。然而呢?然而他連王熠幾點鍾的火車都不知道,何況是去找他?他一會兒在心裏安慰自己,一會兒又在腦子裏上演生離死別,整個人心不在焉,練車都沒法集中注意力,把車子開進了花壇。
錢來來去找他玩的時候,左右開弓給了他兩個爆栗:“小受你清醒點,那種渣男滾了就滾了!”
顧謙儀無精打采的揉著頭,什麼話都不想說。
錢來來是唯一知道他們倆所有事情的人,這個女人天生異能,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神奇的和顧謙儀同校同班同桌,喜愛二次元並對腐文化理解透徹,在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貓膩以後迅速果斷地對顧謙儀死纏爛打聽故事,最終總結道:“顧謙儀你這個弱受哦。”
“什麼是弱受?”
“你就是弱受啊。”
顧謙儀並不想把這些事對外人道,可錢來來不一樣,錢來來磨人的功夫讓顧謙儀感到害怕。但久而久之發現,有些事好像說出去,會比一個人悶著強太多。就像此時此刻,顧謙儀反倒有些感謝錢來來在。
“我不知道怎麼辦……”
“等唄,還能怎麼辦?你被他吃的死死的。”錢來來不喜歡穿裙子,頭發短的也像男生,走起路虎虎生風,她現在四仰八叉地躺在學校足球場的草地上,擼貓一樣摸著自己的肚子,“分手吧顧謙儀,他已經不喜歡你了你還感覺不到嗎?”
“可他以前對我很好啊。”
“那又怎麼樣?你都說是以前了。”錢來來沒有談過戀愛,根本不懂顧謙儀心裏放不下舍不掉不甘心的狀態。
千言萬語,說白了,就是不甘心。我不信你已經變心,我不信你之前對我所說的誓言都成了謊話,我不信你能輕易把我從掌中寶變成腳下泥,我不信這幸福對我而言如此容易流逝。我付出了人生中那麼多第一次給你,不甘心你就這麼糟踐它遺棄它。
好在幾天以後,王熠給顧謙儀打了一通電話。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解釋,像往常一樣說了些家常,便掛了電話。
顧謙儀的那些苦水、委屈、疑問,還沒醞釀好問出口,就已經被“嘟嘟”聲硬生生堵在了心裏。王熠太擅長冷處理這些事情了,也太擅長把控顧謙儀的情緒,顧謙儀隻能被動的、單純到愚蠢的接受這一切。
在往後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裏,顧謙儀都無法消化那些被堵在心裏的困惑和委屈,王熠卻像沒事人一樣,時不時打來電話,或者發信息說些有的沒的。他還是會叮囑顧謙儀好好吃飯不要熬夜,還是會偶爾視頻一下對著顧謙儀笑,還是會把自己遊玩的照片分享給他。麵對和從前並無差別的王熠,顧謙儀隻能慢慢的慢慢的,在每一個黑暗降臨的夜晚,把之前所有的不快不甘吞咽下去。
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王熠回來了。他的妹妹要去外地讀高中,他回來送一程。顧謙儀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在王熠回來的那一天,歡欣雀躍地去車站接他。離老遠看到王熠拉著一個女生的手,兩人穿著一樣的T恤,好似情侶裝,正在低頭交談。顧謙儀一下刹住腳步,捏緊了手裏帶給王熠的零食袋。躊躇半晌,他還是心如擂鼓地走過去,僵硬地扯開笑臉。
“嘿呀,我來晚了嗎?”
王熠回頭看到他,笑容未變,隻是拉著女生說:“走吧,這裏太熱了。”
顧謙儀走在王熠左邊,時不時瞄兩眼王熠右手邊的女生,又盯著王熠,王熠被他看得好笑,說:“這是我妹妹,個子很矮吧。”
女生立刻跳腳:“誰還不是一米多了?”
顧謙儀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下來,卻還是不斷打量兄妹倆。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動作又這麼親昵,還穿情侶裝,真的是親兄妹嗎?放好行李,三個小孩都不打算自己動手,就挑了處飯館解決午餐,王熠一直都在和妹妹說笑,聊著家裏的事和同學的事,顧謙儀幾次想加入談話,卻發現都無從談起。他們說的話題自己根本就接不上話,於是隻能埋頭吃東西。
王熠細心地給妹妹剔魚刺,夾菜,加湯加飯,顧謙儀明明知道他們是兄妹,卻還是不住懷疑。他自小親情淡薄,從沒有見過家人間如此親昵,一直都覺得這些照顧都是愛人間的事情,現在看著,腦子裏想到的都是亂七八糟的事情,便沒了胃口,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玩起了貪吃蛇。
午餐結束,王熠幫妹妹拿上書包,拉著妹妹的手走了出去,顧謙儀吃力地提著那一大袋給王熠準備的零食飲料喊著:“王熠等等我,我鞋帶散啦!”
邊走邊說笑的兩人似乎都沒有聽到,顧謙儀隻能狼狽地踢踏著鞋跟著走了幾步。一直盡力遺忘的那晚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現,王熠頭也不回地騎著電動車遠去的背影,和現在毫不在意的背影重疊。顧謙儀突然有些泄氣。
整個下午,顧謙儀都覺得自己是個大號的電燈泡,王熠和他妹妹才是一對情侶,兩個人親密又默契,還穿著該死的礙眼的情侶裝。顧謙儀幾次想甩頭走開,但又貪戀著王熠的氣息,隻能咬牙忍著近距離觀賞兩個人親昵互動。
吃過晚飯,王熠先把妹妹送回了家,顧謙儀把那提了一整天的零食遞給王熠,示意他拿回家。
“不用,等下我有話跟你說,你先不要走。”
顧謙儀有些驚訝,從兩個人別別扭扭以後,王熠很少主動說有話對他說了,都是自己死乞白賴的找王熠討說法。顧謙儀有些開心,他覺得自己的堅持也許是有道理的。
王熠很快回來了,他把顧謙儀帶到小區花園比較偏僻的地方,聲音冷漠:“你今天什麼意思?”
還有些開心的顧謙儀被這指責性的問話打得有些懵:“什麼……什麼意思?”
“今天你一直冷著臉什麼意思?我妹剛才還問我是不是你對她有什麼意見?你嚇到她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