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
    顧莧玉看著路遊。兩年不見，他比之前更顯年輕了。大概是久居娛樂圈，打扮品味什麼的，比在部隊那會兒提高太多。頭發雖然長，但是不頹反而很秀氣。皮膚依舊白皙，眉眼柔和許多。但是看久了，能看到他眼下的疲憊。不知道是因為工作累的，還是別的。
    “比以前帥多了。”
    路遊的嘴角翹了一下，別開臉說：“一直挺帥的不是。”
    她又將目光移到路遊手裏的咖啡，笑了一下，“見麵不請我喝杯咖啡？”
    顧莧玉端著咖啡，跟路遊兩個人站在燈牌下。便利店的咖啡還挺香，顧莧玉打開杯嘴，小心的啜了一口。
    在這樣初冬的夜晚，喝上一口暖人心腑的咖啡，看著川流不息的馬路，竟有種別樣的遊離感。
    路遊一手握著杯，一手揣在兜裏，眼神飄渺，不敢去看顧莧玉。
    不是不敢，是不想麵對。
    顧莧玉問：“怎麼選這裏當工作室？”
    “離常去的幾間攝影棚近一些。”
    “我看了你這兩年的作品，真不錯。老領導找你拍，給不給打折啊？”
    路遊笑了一下，說：“當然啊，你手下我可是免費的。”
    說到這個，顧莧玉轉過頭看著路遊，狡黠的笑起來。“處裏最帥的男人，送你當見麵禮。別說玉姐不疼你。”
    路遊剛要喝一口咖啡，聽她這句話差點噴出去。從他麵前經過的人被他發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路遊伸手致歉。他終於把自己的視線轉向顧莧玉，看著自己的老領導。五年間的點點回憶慢慢浮現，隻是有些物是人非。
    他的目光一沉，轉開視線，開玩笑的說：“你這是犯錯誤啊，姐。”
    “你可別亂說，我這是做媒。”
    “行叭。”嘴長在別人身上，想怎麼說怎麼說。
    有風吹過，顧莧玉有點冷的聳聳肩膀，說：“吃了麼？別在這杵著，姐請你吃飯？”
    路遊把杯子裏溫了的咖啡一口喝掉，捏扁紙杯向後一拋，準確無誤的丟進垃圾桶。他說：“到我的地方，還是我請吧。想吃什麼？”
    顧莧玉不挑，隨手指了一家館子，膠東水餃。
    老領導依舊很潑辣，久戰沙場的鐵娘子，全然不顧自己那身端莊的行頭。她左胸前別著一枚徽章，注意到路遊的眼神，她低下頭把徽章摘下來放在他麵前。
    “RTTMA，ResetTheTimeManagementAgency，重置時間管理處。”
    徽章黑底金字，某個折射麵可以看到隱約的國徽。整體更像一個表盤，還有時間刻度。路遊把徽章還給顧莧玉。不得不說，在守護國家安全的層麵上，項目領導再次說服了上級。我們用不怕死的精神開創了一項奇跡，誰能舍棄這種奇跡呢。
    “是不是比之前感覺正規多了。”顧莧玉問。
    “嗯。”路遊拿水壺給她倒上水。
    顧莧玉夾了口菜，嚼了嚼，空出一段沉默。她看著路遊吃了幾口菜後，才緩緩開口。“其實那件事之後半年，組織又再找到廖處跟我，還有著名物理學家劉弘文院士帶領的京大科研團隊。劉院士不眠不休，用半年升級了原來的機器，並調試出一套全新的配套係統。”
    確實，新的機構運行一年多來，路遊都是有感覺的。特別是微博之前的那條熱搜，下麵有幾條評論是新發生的事。
    “路遊，我們……”
    路遊夾菜的手頓了一下，他抬頭看著顧莧玉說：“玉姐，我們吃飯，不談這些。”
    “小路……”
    路遊啪的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抬手捏著自己左邊胳膊。顧莧玉知道那傷，也放下筷子，輕歎了口氣。那是路遊永遠也去不掉的傷，刻骨銘心的痛。就如他之前在電話裏說的，一切都過去了，他隻想做個普通人。
    “複健所你沒再去是嗎？”
    “沒什麼用，任務過於科幻，我怕醫生以為我得了妄想症。這比得心理創傷嚴重多了。”
    顧莧玉雙手交叉在一起，支在桌麵上。“那是咱們自己人，孟醫生知道一切的，你該跟他聊聊。你負擔這麼重，我怕你……”
    “沒什麼怕的。”路遊抬眼看著顧莧玉。“當個普通民眾，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我這樣不是挺好。還有……”路遊停頓了一下，“七哥，需要，淩子，我永遠記得他們最後跟我說的話……”
    這幾個名字，是紮在路遊心裏的刺，說出來都是血淋淋的。
    顧莧玉的眉頭皺了一下，她也疼。
    “他們讓我活著，替他們好好活著。”說這句話的時候，路遊聲音有些顫，眼睛也變得有些濕漉漉的。
    顧莧玉伸出手，想隔著桌子安撫路遊，可是有點遠，她夠不到。隻能拿起水壺給他續水，安慰說：“姐知道，姐一直都知道。”
    “我每天晚上需要吃鎮定的藥才能睡覺。不然一躺在床上，我就能感覺被時間撕裂的痛，還有……還有他們把我推出去時的力度。玉姐你能懂嗎，每天每天……我知道會對藥物產生依賴，就把自己逼到極限再睡覺，累到大腦停擺才可以。”
    顧莧玉不作聲的看著他。
    路遊終於支撐不住，胳膊撐在桌麵上用手捂住眼，掌心濕乎乎的。這些痛他壓在心裏快兩年了，這是第一次說出口。
    “路遊。”顧莧玉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嘴上殘留的口紅，接著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的搭檔們，可能還活著。所以你……也許不用這麼自責。”
    路遊身子猛地一震，有些不可思議的張開手指，露出泛紅的眼睛，“你說什麼？”
    CBD外的三環路上依舊川流不息，高樓大廈間燈光閃爍流光溢彩，在金川河上投下絢爛的倒影。隔壁大廈上的巨大電子屏，正不停的變換著文字圖案，射出的光像潑灑的顏料盤，渲染著四周。
    路遊默不作聲的站在顧莧玉身後，在流光閃爍的觀光電梯內，看著京平繁華的夜景。
    電梯在83層停下，顧莧玉率先走下電梯，路遊緊跟其後。
    這裏確實比之前的地方看起來正規許多，甚至在牆上還標注著各部門的名稱與位置示意圖。整體看起來像一家科研公司，有辦公區有科研區還有大的訓練場跟大小會議室。
    路遊想起以前，他們的辦公地點在某大院的半地下工事中，加上機器維護人員，攏共也就50人出頭。再看看現在，各部門值守的人就不低於50。
    “這邊。”顧莧玉示意他。
    “嗯。”路遊快步跟上。
    路遊跟著顧莧玉穿過工作區時引來不少目光，大家都帶著好奇跟審視追隨著他的身影。路遊忽然想到鄭聞，想到這裏也是他工作的場所。突然開始擔心會不會在前方的某個轉角，他們倆又再次不期而遇。
    再見麵的時候，對方會不會問為什麼拉黑他……
    想到這裏，路遊忽然放慢腳步。
    顧莧玉聽出他腳步聲漸漸有了距離，用工作證刷開麵前的門禁，推著玻璃門的把手轉頭看著路遊說：“人讓我暫時調到西南大區當監考官了。所以，暫時碰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