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過的一個個忙碌的身影，匆匆來匆匆過，沒有誰會為誰停留，也沒有誰會為誰留戀。
    玻璃鏡中，一張美麗的臉龐——一個美麗的男孩子。
    我用手輕撫他的臉，微笑著對他說，我要走了。
    他比我聰明也比我堅強，我想他是知道“走”的意思的。
    他微笑著看著我，不說話，隻是點點頭。
    我不舍，但隻能跟他說，對不起。
    不。他說，不要說對不起。我並不後悔……認識你。最後幾個字消逝在他離去的空氣裏，被關在了門外……
    認識暮是在“I”，老板娘藍若是我好多年的朋友。大學畢業後就嫁給了富商杜瀚。今天突然打電話讓我去找她。
    午夜剛過，我就出現在“I”的門口。雖然“I”不是日日門庭若市，但今天異常的冷清卻也出乎我的意料——小但品味獨特的“I”一向都有一批固定的客人，他們喜歡這種淡淡的幸福感。
    藍若坐在吧台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小圓桌都空著，一個客人都沒有；演繹台上有個男孩子，用暗暗的聲音唱著：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舍得我難過，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話就走；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舍得我難過，對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卻沒有感動過……”沒有用伴奏，就這樣像是喃喃自語又像低聲控訴一般，一遍一遍來回唱這歌。
    藍若對我招招手說，亞，你來啦，來喝杯酒吧。
    我點點頭，問她怎麼了。
    藍若搖頭，說我和瀚離婚了。這裏……也要結束了……想著你也許想最後看一眼，就叫你來了。
    我仰頭把杯中酒喝光，才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離婚？還是為什麼……結束這裏？藍若笑著，淡然到極致的笑。
    我不說話看著她。我想她知道我的意思。
    藍若從吧台裏拿出一個袋子，交到我手裏說，這可不是給你的禮物……這是還給宇的……瀚他始終忘不了……我知道如果不是宇的話，誰都無所謂……我搶不走瀚，誰也搶不走。
    前一陣子，這裏來了個男孩子，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的感覺和宇很像。於是我讓他穿宇的這件衣服——果然很像——不僅是我，連瀚都驚訝了。我自私的想讓他代替宇占有瀚心裏那個位置，可是還是不行，再像都沒用。
    藍若喝了一大口酒，接著說，當我知道那個男孩子被拋棄後，我騙他這是我設計的局，他隻是我離婚時利用來爭奪財產的一枚棋子而已——被人欺騙總比被感情傷害要容易恢複一點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這個被愛傷地鮮血淋漓的女人，隻好轉移了話題，那麼，這裏為什麼要結束？
    想走了，不想做植物了，我要做回以前那個到處遷徙的飛鳥藍若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明天，這裏就是別人的了……藍若幹了一杯酒，對著還在演繹台一遍一遍唱那歌的男孩子說，暮，別唱了，過來喝一杯就走吧，也不用打掃了，就讓它保持這樣吧……
    那個叫暮的男孩低著頭一聲不吭，仿佛除了唱歌外就不會發出聲音一樣。他舉起麵前的杯子一仰而盡，引來藍若一陣驚呼——啊——暮，你幹嘛！
    暮看向藍若，眼裏一片疑問。
    天呐，暮，你沒喝過酒第一次就這樣喝……你知道這酒多烈嗎？
    暮搖頭。眼神卻開始渙散。
    藍若，他喝地太猛太快了，我先送他回家吧。你……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們先走吧。藍若衝我點點頭，這裏，再待一會兒，一小會兒。
    我帶著暮走出酒吧，他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用毫無焦距的眼神看著我。我問他住哪兒，他就突然坐在路邊抱著腦袋嚎啕大哭起來。我知道這是酒勁開始上來了。
    我……我不知道……我沒有家……他嗚嗚地哭著，說什麼也不肯把臉從胳膊上抬起來。
    我手足無措，隻得坐在他旁邊，伸出手抱著他的肩膀，一下一下拍著拍著，無言地，安慰著。
    這個方法挺有效的，他就著我摟著他肩膀的姿勢，就這麼睡著了……唉……我在心裏哀歎，起碼不哭了。
    淩晨四點，他被凍醒了，酒也醒了一半了。他推我問我們怎麼會在大馬路上睡著的。我苦笑，沒回答。他突然把手放在我額頭上試溫度，很緊張的看著我，好燙，起來我們去醫院吧。
    我看看時間離上班還有四個多小時，這會兒回家恐怕還能睡會兒，所以拒絕了他的好意。我想回家再睡會兒，現在醫院裏都是值班醫生和護士，都困著呢，白天再去吧。我看著他，你呢？你去哪兒？
    他低下頭，我可真怕他又哭，沒想到他隻是用極小的聲音對我說，我真的沒地方去，以前我都是在打工的店裏住……可我現在還沒找到工作。
    說實話我對他的印象極好——在最後一刻還能陪著藍若的，說明他是個善良的人。
    那到我家去吧，總有地方睡覺的。
    他隻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