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彼岸，是現實，還是——
    每個人是否都有著食子和弑父殺母的衝動？我不知道。但我從孩提時代起便一直被一個夢縈繞，陰暗的沒有色彩的夢裏，我親手殺害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就像風箏切斷了拉扯它的線，從此一切陷入未知的原始深淵。在那個夢裏，隻有流出的鮮血是有顏色的，是一種奇怪的名為“紅”的色彩，在那裏我沒法說出“粉紅”或者“深紅”諸如此類的詞語，那種紅色不能被加以修飾，就像罪孽一樣。
    那是我的“原罪”。
    為避開這一籠罩著殘酷血腥的不確定的未來，我成年後去東京留學就一直沒有回去。
    就這樣過了三四年，我回到父母的家後看到的卻是空無一人的房子。回來之前，我也沒有聯係，結果飛機誤點，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時分，整個小鎮都陷入了熟睡。為了不驚動鄰居，我熟門熟路地摸到窗台下，從開敗的花盆底下取出備用的房門鑰匙，開門將行李箱搬進去。
    房裏沒有電，但是有水。也許他們是因為斷電而搬去其它地方借住一晚？
    這麼想著，我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借著手機的微光，我略略掃視了一下。地上有點汙跡，所有的家具和電器都用白色的布料遮掩起來。我已經很累，困意襲上來的時候，直接躺在床上麵的白布上，從行李中隨便翻出一件衣服蓋上就睡著了。
    一覺到天亮。
    我是被驚叫聲喚醒的。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了一個長發披肩身著幹練的裙裝的年輕女子。是江之水。
    她是我整個中學時代的好友，現在做了律師，工作的事務所據我所知離這裏很近，留學後我曾委托她幫忙看顧一下家裏，但是一大早看見她還是令我感覺有些奇怪。
    “你怎麼在這裏？”她顫聲道，“我大清早地看見這邊的窗簾拉開了，以為有人行竊。”
    我這時才注意到她身後跟著兩名人高馬大身材魁梧的警察。他們臉上都有種莫名的表情。
    我忽略掉這種奇怪的感覺，問江之水：“你來得正好。我爸媽呢？他們去哪兒了？怎麼一直都聯係不上？”
    這下換江之水露出奇怪的表情來。“呂鋰沒有告訴你嗎？”她小心地逐字逐句地道，“那你是為什麼突然回來的？”
    我無法描述當聽說父母已經不在人世這樣的噩耗自己是怎樣的心境。它就像是一個流言，一開始並不覺得真實，可馬上你就會感覺到它的殺傷力是那麼地巨大，就像腦海中炸出的一顆原子彈，其惡意程度完全超出想象。
    “他們是怎麼……去世的？”許久之後，我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道。父母一齊故去，怎麼樣也不可能是病逝，而且之前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江之水說：“是被殺害的。身中數刀。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怎麼可能！三天前我們還通過電話。”
    “他們是昨天早上發現遇害的。死亡時間初步斷定在前天夜裏。”
    “怎麼沒有立即聯係我？”
    “我們第一時間通知了你的學校——慶應大學和春上家，但是沒有找到你。”
    是了。那時我還在劄幌的天空盤旋，沒有網絡，沒有信號。
    此時，打開的手機裏才發出一連串接收消息的鈴聲，以及數十個未接來電的提醒，像是恐怖片裏演繹的午夜凶鈴，令我臉孔煞白。
    這部老舊的手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延遲了一天的時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