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徹！』餘暉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在他對麵的那個人，雖然霧蒙蒙地，很模糊，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卻能肯定這人是宋徹。『我就知道你沒死！宋徹……你看得到我嗎？我是羅白啊，宋徹……』
    餘暉揮舞著雙手，似乎是想要將對麵人的視線吸引過來。『宋徹，你看看我啊，宋徹！』宋徹的眼神渙散沒有焦距——餘暉不相信他看到自己——或許，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羅白而是餘暉所以生氣了？對了，一定是這樣的！他不是問過嗎，『羅白是我愛的人，那麼你是誰？！』宋徹他生氣了，所以就當看不到自己！
    『宋徹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不要說我這是在主持正義這種傻的冒泡的酸詞兒，就是各為其主，我也沒錯不是！你敢說我這叫欺騙嗎？不管我是羅白還是餘暉，我都還是我啊！你倒是告訴我啊，你憑什麼生氣？』
    濃霧裏的宋徹抬起死氣沉沉的眼睛，不帶一絲感情地看著餘暉，聲音也是冰冰冷冷的，『你沒錯，你是沒錯，不管你是羅白還是餘暉，我都不該去招惹你……所以，是我錯了』
    『你這個混蛋，你到底什麼意思？』
    『羅白，我寧可隻記得你是羅白。』
    濃霧像是包裹著宋徹，也像是塗滿了餘暉的眼睛，反正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了。等到再次能看到東西的時候，眼前隻剩下了雪白的天花板，和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
    眼睛猛地睜開，餘暉一動不動地瞪著天花板足足十分鍾——他似乎是在確認自己“睜開眼睛”的這個動作是真實的，還是還在剛才的夢境裏。
    試著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像是很久沒用的機器一樣，生鏽了，啞啞地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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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曳沒事的，這裏邊沒他什麼事，隻是按程序接受隔離調查而已。”澄兒的聲音，他在門外講電話，“多多，讓幹爹幹媽別擔心……別又不吃不喝的，現在還不能去看他，隔離調查嘛……嗯，多多，還有，我想跟你說……謝謝你……”
    澄兒講完電話推門進來，眼睛又紅又腫——人還沒完全走進來呢，就愣在了門口——“餘暉……你……”
    餘暉對他虛弱地笑著，很想跟他說自己很渴想喝水，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澄兒瞪大眼睛看著餘暉，完全忘了自己到底要幹嘛……像是生怕自己搞錯了一樣，語氣裏盡是不確定：“餘暉你真的醒了？”
    餘暉輕輕的點點頭——手沒有力氣，抬不起來——他很想要再笑一個給澄兒看，但是幹啞的喉嚨讓他一點也笑不起來。
    『澄兒你能不能別傻站著了，我想喝水……』餘暉打算用眼神告訴澄兒他想喝水的意圖。
    不知道是澄兒有聽到餘暉無言的請求，還是他想喝水的意圖太過於明顯，澄兒一愣，瞬間回過神來，急忙把床架搖起來，然後把水遞到他唇邊……
    餘暉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才心滿意足地渾身放鬆地躺著了。澄兒眼皮跳了兩下，總覺得哪兒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餘暉，他們都說你昏著的時候能聽到我們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澄兒八卦兮兮地湊近餘暉問。
    餘暉點點頭，斜著眼睛看著澄兒：『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聽到了！！』
    澄兒的臉瞬間紅透了，卻似乎想起了什麼，瞪著餘暉問：“那我和許曳都跟你說過叫你別醒過來的，你怎麼就當沒聽到呢？！”
    餘暉閉上眼睛，『我沒聽到啊，可能那會兒我正好睡著了吧……嘿嘿』
    “少給我裝死，餘暉，外麵是怎麼說的你是不知道啊，讓你先別醒來的確有妨礙司法公正的嫌疑，但現在‘上麵’的調查已經越來越離譜了，什麼胡話都敢說——這是許曳說的原話。”澄兒瞪了餘暉一眼，站起來往外走，“我去找醫生過來……”
    『說吧說吧，還不就是那點事兒，炒來炒去，也不怕餿。不過澄兒啊，你的反應是不是稍微顯得遲鈍了點兒？看電視裏那些家屬看到病人醒來不都是第一時間尖叫著把醫生揪來的？看來不是自家的的確比較不受寵一點啊。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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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說你沒什麼事了，現在隻是暫時‘失聲’，過段時間身體機能都恢複的差不多的時候，喉嚨也會跟著好的，平時也要自己多努力練習發聲……啊，還有，你也不能老躺著，沒事的時候我會過來帶你到樓下走走的，否則肌肉萎縮你就等著一輩子躺在床上吧，看到時候找誰哭去！”澄兒？？嗦嗦地一大堆話都講完了，才講到重點，“餘暉，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其實我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是……我想你明明聽到我和許曳都叫你不要醒過來的話還堅持醒過來，一定是你想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對不對……”
    『澄兒你想太多了，第一我不是故意醒過來的，我那是做夢嚇醒的；第二，這件事情沒什麼真相，我和宋徹的事情就如你們推測的一般，沒有秘密，如果非要說真相的話，那就是宋家父子身後的堅強靠山是誰了……可惜這個‘真相’我也不知道……』餘暉對著沉浸在個人英雄主義的澄兒翻了個白眼~
    “餘暉，你說許曳說的那個‘上麵’到底有多厲害？！之前聽他們一直在說，你和宋徹搶的那張存儲卡被當成證物給封起來了，可是把那東西封起來還怎麼當證物？這種常識性的問題他們居然也可以就當不知道一樣，輕描淡寫地就這麼過去了。那存儲卡現在還在物證室擺著呢，就像所有別的證物一樣——做得這麼明顯，也不怕再上麵壓下來，那得多大的官兒啊……”澄兒一臉鬱悶。
    『的確太明顯了，而且這顯然不符合規定，哪兒有把存儲卡當成紐扣一樣的證物擺著好看的？可是……這些人既然有膽子做得這麼明顯，那就一定不會害怕有朝一日東窗事發，看來，這淌水的深度還不是普通的級別呢——深不見底啊。對啊，澄兒，我也很想知道，那得多大的官兒啊……』
    “唉~~”澄兒長歎一口氣，“餘暉，趁著你不能說話不能取笑我，我得好好跟你說說，我都快一個禮拜沒見到許曳了，以前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他媽就是我媽，他爸就是我爸，除了上大學那幾年他在警校我在外地的大學外，都還沒有分開過這麼久呢，幹爹幹媽也喜歡我，所以我基本上就是賴在他們家的，這下子好了，他們家我也不敢去，害怕幹爹幹媽一看到我更難受……可是我也難受啊，一想到不知道他在隔離室裏過的怎麼樣，有沒有挨打，有沒有挨餓，我就忍不住想哭啊，餘暉，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神經，知道的那是隔離調查，不知道的還以為回到了一九四三呢……那是市局，不是渣滓洞白公館……』餘暉有點受不了了。
    “說真的，餘暉，我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當許曳說出他‘永遠都會照顧我’這句話的時候，我真的很感動，就想說一輩子都都靠在他懷裏也沒什麼不好的。可是回過頭來想想，什麼是一輩子？！好的壞的，長的短的，都叫一輩子——我是悲觀主義者，我隻相信眼前的，對於未來，我沒有信心，哪怕許曳對我說了‘一輩子’我都還是沒有信心。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一來不相信自己對他是否真的有如此的吸引力，或許哪天比我好的就出現在他的麵前了；二來我不相信自己是否能堅持完他說的‘永遠’，萬一我厭倦了，我放棄了呢？所以，我決定，還是好好享受當下。餘暉，你覺得呢？幸福在我眼裏不是展望未來，而是享受現在。”
    餘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澄兒——這個木澄，平時說話傻乎乎的，跟在許曳身後嘻嘻哈哈像個小娃兒，沒想到，他骨子裏居然如此悲觀，對整個世界整個人生抱著這樣的消極態度——不過他有句話說的很對：『幸福不是展望未來，而是享受現在！』
    『因為我也不知道——你所謂的‘永遠’到底有多遠——是不是你的生命結束，就意味著你承諾的‘永遠’到頭了？而我的‘永遠’，就跟你徹底無關，就該自己去尋找了呢？』
    『永遠到底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