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葳蕤·難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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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燭的青煙滾滾,今夜格外的濃烈,滿室繚繞著霧一般。深藍的錦繡,花容卻憔悴。轉眼宮廷,燈火通明的喧鬧入不了她的眼。嶽讬他們的慶功宴,或者還會帶給她一個對手。不,不一定能說是對手,也不過是多一顆的棋子,陪伴自己一起度過以後的時光。或許她要失去現在的地位,或許……或許有太多的可能。指婚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身為女子沒有說不的餘地。不是不知道,當額娘的姐姐嫁到董額部長何和禮家裏,公主的身份,讓額娘的姐姐注定是要做大福晉的,而何和禮的原配怒火中燒也無濟於事,還落得厄赫媽媽(刁蠻的妻子)的惡名。且不論公主的個人意願,失去了地位的原配,麵對生活和家庭的雙重打擊。剛烈的女子都無法忍受。不禁也苦笑起來,如果那個原配是自己,如果是她的話,女孩的笑容包含一種淒涼的意味。
成人之美,即使是自己無法左右的結局,如果必須去麵對,她全都接受。不能在連累她的家族,已經連累不起了。當自己背起家族使命的那一刻。自己對嶽讬的成就,或者對他的發展,到底是不是應該支持著。他是不壞,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算得上很好了,對待自己。而當他越成功,他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自己的地位就越來越危險。矛盾終於讓她明白,明白侍女那天催她裝扮的苦心。或許有太多的女子都是這樣,一樣這樣擔心過吧。玲兒,不該那樣的。要用最自由的姿態去生活,曾經女孩是一直這樣想著。因為不用理會世事,有一個安穩的地方給她這樣生活。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想要自由是一種奢望。想瀟灑的,不該世俗。
淚不知不覺中滑下眼角。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軟弱了,堅強的麵具卻再也無法堅守,她終於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她害怕。害怕就這樣被拋棄了,害怕的……或許明明不在乎那家夥調笑著的語氣,可是如果有一日隻有冰冷的腔調對著自己……隻有一個人的屋子,一直過一生這樣下去……她害怕的。如果是沒有他的以後……
夜格外的漫長,她卻知道今夜無論怎樣都無法入睡了。她在等他給的答案。或許這是他給的第一個答案。也許……如果那是對她來說的最後一個的話……身為女子,身為女子,在利益的紛爭中,婚姻的事上總是得不到什麼好處的一方或許要麵對更複雜的鬥爭。如同從前的姨娘們一樣,每日光鮮靚麗的樣子隻為了阿瑪的垂青。但是額娘與自己不同,沒有人危急得到她的地位,而眼下,或許比自己身份更高的人會搭上嶽讬也未可知……如果是皇室宗親的格格,那樣的身份,與自己相當。那以後,也未必會好過。等於是架空了在一個高高的位子上,沒有她的權利可以使用。擔憂要將她淹沒,府邸還是靜靜的,沒有人回來的跡象。嶽讬,我會等的,直到你親自帶來那個答案……風偶爾漏入門,吹在身上,渾身已然冰冷。
“來……幹……”喝下不知道是第幾杯,視線卻還是清晰。今天的嶽讬忽然千杯不醉,連濟爾哈朗也開始覺得不對。“怎麼了……”好友似乎心不在焉。從剛才開始目光就不知道在看哪邊。不容易泄露自己情緒的嶽讬卻是逃不過從小玩到大的濟爾哈朗的眼睛,他的心思,最熟悉的人莫過於這個與自己同年的至交。宴席一開始,很多福晉的目光都聚焦在嶽讬身上,或許都是為了婚配的事……可是嶽讬都刻意地回避了,沒有給她們開口的機會。
知道他對婚配,從來不熱衷,但從沒有象今日這樣不安的樣子。是為了什麼呢?連嶽讬你也變了。抿下一口酒,靜觀其變。或許必要的時候,自己可以為嶽讬擋下幾個。自己的嫡福晉的地位是不能撼動的,所以如果萬不得以的時候……做不識趣的人物也沒有辦法了。拍拍好友的肩膀讓他安心,對那位新福晉的感情已經那麼好了麼?臉上的笑容更明媚。嶽讬,你也有今天……
已經喝了好久了吧,把一部分的酒不著痕跡地倒在一旁,不能喝醉了。多少雙眼睛注視著自己,他不是不知道。今天這樣的場合,喝醉就危險了。在自己迷糊的時候,什麼都有可能強加在自己身上。福晉們的目光投射過來都是包含著許多的意思。他都知道,她們是想拉攏他,以獲得一個地位。如今已得不到大汗寵愛的她們,必須為自己的以後開始打算。拉攏年輕的貝勒是最好的方法,而恰好立了戰功的自己是最好的對象。天時地利還有人和。
突然發現戰場上的戰術在廳堂間也要靈活運用。被任何一方拉攏,都會被卷入一個旋渦中,被另一派視做異類。一直遊離在外,為的就是一個清淨。而和這些鬥爭都沒有關係的哈達部格格也是因為這個才接受的。或許還有……不想看見……她的眼淚。嶽讬想起某一個夜晚,所有外殼都卸下的小小的身影,仰望著天,她會不會受不了。或許一直都是在堅強著……他知道自己並不太了解她。有太多的事在他們之間,太多的事使他們一直都無法彼此了解。但是,不想,不想那雙明亮的眼睛在流淚。心裏堅定了這樣的信念。
伊爾根覺羅氏坐在靠近末席的地方。望著前方的那個男子。清冷的目光顯示著他依然清醒著,沒有喝醉麼?自己的如意算盤不知道怎麼打下去。計劃中的事有些混亂了。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開口,卻都被人搶著說了別的,尤其是那幾位側妃,是在嫉妒麼?嫉妒我要過得比你們好了?得意的笑容展現在臉上,沒用的,這次一定是我笑到最後的。侄女的姿色她完全不擔心。英雄難過美人關,再怎麼冷淡的人也會有所表示的。給末席的女孩使個顏色。姑侄倆會心一笑。略略清了清嗓子,“嶽讬貝勒年少有為……”試探著說著些恭維的話。期待著他的反應。隻要他一回答,自己就能接下去了……
來了麼,終於有人對自己開了口。“也不算什麼年少有為了……”禮數是一點都不能少。身為長子他自然是知道。“肅肅涼風生,加我林壑清。驅煙尋澗戶,卷霧出山楹。去來固無跡,動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靜,為君起鬆聲。”幽幽地吐出幾句詩,四座寂靜了片刻有人開始叫好。將話題不著痕跡地扯開,嶽讬躲得也不容易。果然是一位德才兼備的貝勒,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更多的是讚賞。而眼下,明豔的少女正向自己走來,手中端著一杯酒。近了近了……眼前的少女姿色或許在別人看來是很動人的,可惜嶽讬不是別人,對於庸脂俗粉沒有問津的愛好,不喜歡那一股做作的樣子。
向玲兒這樣的人畢竟不多……慶幸自己當日做了正確的選擇,接受了一個玲兒。微笑著接下,送入口中,回味是苦澀隻有自己知道。少女用帶著期盼的目光望著自己,是剛剛那位庶福晉的侄女嗎?聽著一旁的人熱絡的介紹,嶽讬卻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冷淡又疏離的樣子。不顧麵前的人,目光裏帶著不相信,還有傷心。得罪了,實在管不到那麼多。心裏默念著。是的,他是冷淡出名的嶽讬,即使是這樣的反應也不奇怪。側妃那邊鬆口氣的人不少……“早說了那個女人想也別想,爬到我們頭上。”看著訕訕的姑侄倆,心裏說不出的痛快。休想爬到她頭上,笑容裏滿是陰狠。
散場的時候,他的步伐還是保持著正常的頻率,濟爾哈朗識趣地沒有拉著他再和兩杯。告別了之後,直奔府邸,他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但是安撫一下她的情緒或許也是必要。她應該也猜得到,今天自己所麵對的情況……裏屋的燈依然亮著,快步衝入屋中。她還沒睡。銀燭的煙濃烈得她的身影都朦朧起來。“玲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慢慢地走近她,搭上她的肩的,一陣冰涼的觸感。
“夜裏寒,你穿得單薄,怎麼也不知道……”想說些關心的話。她卻轉過身來,明亮的眼睛裏都是他看得懂的意思,她在害怕,緩緩得將她帶向自己。期盼著能讓她安心一點。衣服前濕濕的,還是讓她流淚了……“玲兒……對不住了……”愧疚的話有太多,到嘴邊卻無法出口。想幫她擦去眼淚,但是……但是那樣的舉動似乎太冒犯了。“別哭了……”她的擔憂,自己能做的隻有安撫了。緩緩扶著冰涼的軀體,直到身旁的軀體回複到原來的溫度。疲倦中他拖著步子,帶著懷中的人向榻邊走去。滿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