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鍾後。
    “啊嗚…秋璃你家離地鐵站果然好遠哦……”拎著這麼多東西，又走了那麼多路，養尊處優的蘭依大小姐實在有點走不動了，苦著一張小臉，“還有多久到呀？”
    “呃，應該快了？”秋璃自個心裏也納悶，照理說她倆隻提前了一站下來，再怎麼著不至於走那麼久啊？
    看看四周的風景，又陌生又熟悉——好像看見過、又好像沒有。她一路憑感覺走，還真不知道離自己家還有多遠。
    “我看看導航噢。”秋璃走到牆邊放下袋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還沒來得及打開地圖APP，她忽然聽見有腳步聲朝她快速靠近，緊接著，肩膀被拍了一下，嚇得她差點就把手機給砸過去再加一套連擊。——還好及時看清了對方是誰。
    “天洛？”
    天洛並不知道自己距離腦袋開花就差那麼半秒鍾。見秋璃一臉驚魂未定，他趕緊揉揉她的小腦袋安慰一下，“啊，抱歉嚇到你了？……我剛才喊你們都沒理我。”
    秋璃並不想承認自己有被嚇到，低頭躲開他的手，“哎呀，你把我帽子壓歪了！”她把帽子重新扶正，接著道，“大概你喊得太小聲了，我和蘭依剛在聊天，完全沒聽見。”
    被cue到的小可愛冒出頭，揮揮小手朝天洛打了聲招呼，“你好呀，好巧呀～”
    “你好。”天洛也朝蘭依點點頭，友好地回應一下。“你們去逛街了啊？”居然買了這麼多東西。
    他彎腰拿過秋璃放在地上的袋子，“我來拎吧。”還挺沉。
    “不用不用。”秋璃伸手想把袋子拿回來，他卻身子一側躲開了。
    你為何閃避得如此熟練？？
    “那、那你順便……”她想指使天洛把蘭依手裏那些袋子也拎了，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經照做。
    行吧！
    秋璃也不跟他客氣。不僅不客氣，她還想吐個槽，“拎太多重的東西會變矮的哦？”
    “？？？”天洛剛想反駁，話音卻突然頓住。他看見秋璃摘下帽子、把掛在調節扣裏的頭發撈出來理順。長長的頭發分了兩邊，左側垂下來的部分，看上去像被削短了一截。
    他語氣瞬間嚴肅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啊？”秋璃愣了愣。
    他視線下移，落在她的衣領上。有點皺巴巴的、扣子還斷了一粒。再聯想起她剛才驚魂未定的表情……顯然，有問題。
    察覺到對方在看她衣領，秋璃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也沒啥好瞞的。她聳聳肩，“我們在地鐵上遇到個小流氓，他來惹我們，我就把他揍了一頓。衣領是他扯壞的。不過別擔心，我是故意沒躲，算是留個證據說正當防衛吧～免得我失手把他打殘了，讓我賠醫藥費。”但後來場麵亂成那樣，估計也沒人會往她這追究了。
    聽秋璃說得那麼輕鬆，天洛心裏反而更加變扭，“那頭發又是怎麼回事？”被削斷了那麼長一截……對方是不是帶了什麼利器？
    想到這個可能性，天洛心裏咯噔一下。
    那該有多危險！？
    “哎？很明顯嗎？我以為看不太出來！”秋璃感到一陣心痛。我的頭發QAQ！
    哼！那個該死的影妖！
    ——但這個是沒法跟天洛解釋的。
    於是，她弱弱地轉移話題，“哎呀，沒事的啦，我那麼能打。我們還是先……”
    “你別這樣好不好！”見她一副對自己的安危完全無所謂的態度，天洛實在有點生氣了，“你能打也隻是在你那個班裏能打，你們考試時都戴著護具的好嗎？現實中遇到這麼危險的事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剛？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打得過，也別太自以為是行不行！還想著留什麼證據？！萬一他拿刀把你……！”
    秋璃不想聽他囉裏八嗦，也不想解釋刀的問題，直接開大打斷他的話：“你凶我！”
    天洛氣勢一滯，“！？”
    秋璃雙手叉腰，語氣故作委屈，“你居然凶我！”
    “……”天洛張了張嘴，又閉上。完蛋，我是不是開啟了什麼噩夢級送命場景。
    對視半晌，他語氣弱弱地開口，“我、我沒有，我隻是擔心你。”氣勢一落千丈。
    此消彼長，秋璃挑起眉，聲音提高了好幾分貝，“擔心就擔心！你說話那麼大聲幹嘛！”
    天洛心虛垂頭，誠懇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秋璃得寸進尺，“而且又不是我想做這麼危險的事，是他主動來招惹我們的誒！還想動手動腳，我能怎麼辦？難不成還能當場念個佛經把他度了勸他回頭是岸一心向善啊？？我既然有實力狠狠揍他一頓教他做人，為什麼不揍？既然可以留下證據來減少後續可能會有的麻煩，為什麼不留？我自有分寸。再說，我們又沒受傷，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天洛默了默。
    有一說一，你的“分寸”我是真不太信。
    與秋璃對視半晌，他終是敗下陣來，歎了口氣，“對不起嘛。我隻是……”隻是很難過。
    為你遇到了這種事而難過。
    為我沒能在你身邊保護你而難過。
    為你可以把再大的事情都說得那麼輕描淡寫、什麼危險都自己攬著、學不會依靠別人而難過。
    ……說到底，我可能是在對自己生氣吧。
    秋璃見對方“認識到錯誤”不再囉嗦了，甚至有點消沉，趕緊關閉戲精模式，收斂了氣勢，“好啦我原諒你啦！你不用瞎擔心，真的。”
    她笑著說，“我現在啊，可厲害了！”開掛的快樂你體會不到！
    天洛：“……”你猜我體不體會得到［微笑。jpg］。
    如果不是拎了這麼多東西、騰不出手，他真想捏捏她的臉。
    可她已轉過身去不再看他，拉過旁邊的蘭依，“走啦！”說著，輕快地向前跑了幾步。
    天洛拎著大包小包，趕緊跟上。
    正值初秋，街道兩旁的銀杏從邊緣沾了金黃，樹影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
    走在前麵的兩個小姑娘一路有說有笑，從剛才吃的甜品，聊到新出的網紅冰淇淋，聊著聊著，又扯到了以後想去哪個海島度假；他在後麵默默聽著，漸漸地，心情也好了起來。
    又走過了兩條街，周圍的景色越發陌生。天洛忽然發覺好像有哪裏不對。
    “秋璃。”他喚住她。
    “啊？”她回頭。
    “你們是準備去哪兒？”
    “回家呀。”秋璃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天洛“噠”地停下了腳步。有點想笑，又十分無奈。
    見狀，秋璃“呃”了一聲，弱弱地問，“走錯路了？”
    “嗯。但也還好。——不過多走了那麼七八個路口而已。”
    ……哦。
    哼！！！
    跟著天洛掉頭往回走，走著走著，路過之前偶遇他的地方。
    “哎對了，”秋璃想起來，“你今天去哪裏玩了呀？怎麼會在這裏遇到你的？”
    “沒去玩。我幫我媽寄些材料。這附近有個郵局。你們呢？怎麼會從這邊走？地鐵站下來也不是這兒吧。”所以你們到底是迷路了多久？？
    蘭依答，“地鐵停運啦，我們提前下了一站。”
    “怪不得。”但也繞挺遠了。
    不過，這麼一說，天洛倒是想起來，剛才看到微博上有人刷今天地鐵4號線的事故。“據說有一群蝴蝶飛出來，把地鐵撞歪了？”
    “哈啊？才不是蝴蝶撞歪的！我……”啊！住嘴。
    咳，差點。
    天洛當然聽出了不對勁。他停下腳步，回頭與她對視。
    “……”不要問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秋璃在內心碎碎念。
    好在，對方領會到了她的抗拒，默默地轉過頭去繼續領路。
    很快，到了家。
    天洛幫她們把袋子放到客廳就走了，很貼心地不打擾兩個小姑娘過二人世界。
    門一關，秋璃招呼著蘭依往沙發上癱，兩個小腦袋挨在一起。走了那麼多路，實在太累了。還好後半程不用自己拎包。
    她在沙發縫裏摸到了遙控器，“biu”地打開電視機，調到點播的界麵。“你有什麼想看的電影電視劇或者綜藝嘛？”
    “電影！”蘭依舉手。“恐怖片可以嘛？我記得最近新出了一部！口碑還挺好的！叫什麼厄運的！我查查看！”
    “寶貝！”
    “哎？”
    “我一個人住！”秋璃欲哭無淚，“咱們能不能別挑這種看完了可能晚上會睡不著的東西？？”
    “為什麼會睡不著呀？……好的。”
    挑挑揀揀，找了部輕鬆愉快的動畫電影。
    秋璃開啟複製技能，變出一桌子的薯片、巧克力、堅果、汽水，樂嗬嗬地抱著蘭依，窩在沙發裏享受生活。
    另一邊。
    天洛收到他媽媽發來的信息，讓他再幫個忙，把電腦裏幾份電子材料發到她公司的郵箱。
    他發完，收到已讀回執，隨手點了個“下一條”，發現2天前居然收到過一封“邀請函”，發件人是市教委活動組織部。
    嗯？
    點進去一看，是一封很正式的參賽邀請函，抬頭：夜黎市第17屆學生藝術節，結尾寫著“無特殊情況請務必出席參賽”。中間標粗“早櫻高中學生代表：”，跟著秋璃和他的名字。
    What？？？
    天洛趕緊截了個圖，微信上發給秋璃。
    這頭，秋璃正看電影呢，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地一聲，將她從電影裏的奇幻世界拉回現實。
    蘭依乖巧地按了暫停。
    秋璃拿起手機，點開圖片，一眼就看到了參賽代表標著“莫秋璃”和“韓天洛”。
    哈啊？啥情況？！
    她剛想問天洛怎麼回事，對方就發來一個黑人問號表情包。
    好吧，顯然他也不知道。
    她給天洛回了個“稍等”，然後給學校負責這項工作的團委老師打了電話。
    “喂？老師您好，我是高一二班的莫秋璃。我想問一下，關於市學生藝術節……”
    秋璃有個習慣，打電話的時候喜歡瞎晃悠。
    蘭依看著她從沙發這兒晃到電視機那頭，走著走著到了廚房，沒一會兒又晃到了玄關；走來走去，曆時將近10分鍾，她才一邊說著“嗯，好的，老師再見”，一邊慢悠悠走回來，“啪”，往沙發上鹹魚躺。
    蘭依挪了挪位置，挨近她，“怎麼說呀？”
    秋璃重重地歎了口氣，愁眉苦臉，“你認識淩夢唯嗎？”
    蘭依眨了眨眼，“算…認識吧？”
    “她是不是腦子有病？！”
    “……啊？”
    事情是這樣的。
    今年的市學生藝術節，分給早櫻高中的，有兩個學生代表的名額。本來，學校是想按照校藝術節的排名，讓得了第一的秋璃，和拿了第二名的姚伊娜去參加。但小姚同學報了出國交換的項目，為期半個月，時間正好衝了。
    照理說，接下來這個名額該輪到淩夢唯吧？但這孩子因為上次演出失誤的事，受了些打擊，短期內不想再上台表演了。
    你說，她不表演就不表演唄，大不了順移到排名第四的同學。可令人費解的是，她居然本著“願賭服輸”的原則，跟團委老師那邊好說歹說，要把自己的機會“謙讓”給天洛。
    是的，秋璃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那天淩夢唯在廣播台大放厥詞的時候，確實提出了一個賭約，大意是說勝者可以和天洛組合，一起去市裏表演。
    ……可誰能想到她是認真的啊！！
    先不說要去市裏比賽得經過層層選拔而不是她要誰去誰就可以去，就連當事人天洛自己都不知道這回事好嗎！！
    什麼毛病啊！！！
    最開始，負責這塊的幾個老師壓根沒睬她。想也知道不靠譜。可他們誰能想到，淩夢唯居然靠著“校長的孫女”這層身份死纏爛打，鬧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不知她回家去是怎麼撒潑耍賴的，總之，沒過多久，上頭的人就得到命令，按照她的要求敲定參賽名單。
    老師們也很無奈。關係硬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有關這件事的始末，裘老師寫了封郵件發給秋璃，當然也通知了當事人天洛。
    奈何這倆孩子都不常看郵箱，卻設置了自動回複。人家也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認他們已經明白這件事了、沒有異議，於是，就這麼把名單報了上去。
    距離比賽還有一周，他倆才知道被趕鴨子上架了。
    “別歎氣嘛！”蘭依抱著她的腰，眼巴巴地看著她，“你不想參加麼？我還沒有看過你現場表演哎，好想看噢……”上回秋璃表演的時候她還在星竹呢。
    “沒說不參加呀。”秋璃拍拍蘭依的小腦袋。
    對於比賽，隻要有一定把握，秋璃通常來者不拒。
    獎狀這種東西啊，是一個生一個的。拿著文體活動的獎項可以去申請文藝類獎學金，獎學金證書多了之後又可以拿三好學生一類的榮譽。多好。
    而且說到底，在校藝術節拿了第一，不論早櫻最後報上去的名額有幾個，她都是該去的。
    ——但她沒想過要和天洛一起上台。
    這麼想著，不小心就說出口了。
    蘭依不解，“為什麼呀？他唱歌不好聽嗎？”
    “……沒有啦，挺好聽的。而且吉他彈得很好。”大約是剛上初中的時候吧，她給他拍了一段彈吉他唱歌的視頻，發在某個社交平台上，還讓他小小地火了一把。
    但秋璃記得，他從小就內向害羞，不喜歡在人前表演節目，每次上台都是“被迫營業”。不像她，老喜歡衝在前麵“賣弄”自己的小才藝。若他不願意，強迫他陪她去就完全沒必要了。
    更讓秋璃擔心的是，淩夢唯之前的那幾波操作已經引來很多流言蜚語。如今，再和他一起參賽的話，怕是又會讓別人誤會他們有什麼吧。
    然後……秋璃想起那兩年互不理睬的日子，突然有些煩躁。
    自己的確說過“等你找了女朋友我就躲得遠遠的”這種話。但如果是因為有的沒的的謠傳，讓他覺得煩了，從而主動疏遠她、不再理她……她無法接受。
    “嘖。”
    秋璃拿起手機，找到老師發給她的郵件，截了個圖，點開和天洛的對話框，開始碼字，有圖為證地解釋了淩夢唯的騷操作。
    天洛看完，直接撥了個語音通話過來。
    秋璃猶豫幾秒，按下接聽。
    “喂？事情就是我給你看的那樣……”頓了頓，她小聲問，“你想去麼？”這四個字說得很虛。她也說不清自己盼的答複是想還是不想，越辨不清，越是緊張。
    對麵傳來一聲輕笑。
    “你想讓我陪你去嘛？”他反問，語氣軟的像是在逗小孩子。
    “……”
    靠。又亂撩。我才不上當！
    秋璃毫不猶豫，“啪”地放下手機，開了免提。“我先問問別人！如果第四名那個小哥哥有空，我就和他搭個對唱。我記得他好像也學鋼琴，說不定能來個四手聯彈。學校那邊我會去溝通，就不用麻煩你……”
    嘰裏呱啦說了一通，秋璃找到那個男生的微信，點開對話框，飛快地打著字。
    消息正要發出去，卻聽見——“不麻煩！”語氣急切。
    “……啊？”
    “我想去！”天洛說得斬釘截鐵。
    還叫人家小哥哥呢？還對唱呢？？還四手聯彈呢？？？
    想都別想！！！
    在秋璃無意識地套路下，天洛就這樣上了賊船。
    等他從櫃子裏拿出塵封已久的吉他時，才猛然回憶起曾經一起練琴時被秋璃懟得懷疑人生的場景。
    ……嘶。
    於是，那天，天洛重拾吉他，練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