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半妖篇(修文中)  第22章(1)-入冬,誤會和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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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過去後的那個周一,恰是立冬,天氣轉涼。
    坐在教室裏,冷風從窗外刮進來,書被吹得翻了頁。講台上老師抬頭看了眼掛鍾,放下粉筆,拍拍袖子上的粉筆灰,講了幾句關於這堂課的總結。在她說完之後,“叮——”下課鈴打響,午休時間到了。
    教室裏漸漸人聲嘈雜,被拖曳的桌椅吱呀作響,還有零食拆袋的清脆“哢嚓”。空氣裏彌漫起了食物的香味。
    秋璃停下奮筆疾書、合上筆記本。
    天洛見她好像終於閑下來了的樣子,開口和她搭話,“秋……”
    他才剛剛發出一個音節,視線交彙,隻見她像是被嚇到似的,“蹭”地站起來,“不、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語速極快,說完就跑。
    “……?”天洛愣愣地看著她跑出教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才意識到——她在躲他。
    自從上周六從洋館“探險”回來,整個周末,她都再沒有和他說過話。
    最初,回家的路上,他試探著問她,在洋館的花園裏發生了什麼?她不願說,他隻好作罷。
    後來,他見她沉默得有些反常,想和她聊聊天,卻被她三言兩語避開。
    今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樣約她一起上學,被她婉拒,然後,直到現在——星期一的中午,他都沒能和她搭上話。
    他本以為隻是碰巧。
    天洛垂眸。
    ……可她是真的在躲他。
    毫無征兆,突如其來,他不知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是她忽然做了什麼決定。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天洋館花園裏,慕奕漣擁著她笑的畫麵,天洛感到心髒狠狠一揪。
    她不介意那人摸她的頭,不介意那人給她起那樣親密的昵稱,不介意那人牽著她的手。
    天洛還記得那天在洋館裏,她看著奕漣時,滿眼都是信賴;對方隻是出去哪怕一會兒,她都會著急得不行……
    越想,天洛越覺得胸口發悶。酸意中摻了苦,堵得他氣都不順。
    不行!必須搞清楚這件事!
    他壓下情緒,回過頭,敲敲奕浩的桌子,“現在有空嗎?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熱愛吃瓜的奕浩當然是有空的。隻是,這瓜吃著吃著,他神色逐漸複雜。
    這,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沉吟半晌,奕浩才道,“呃,我這麼和你說吧。我哥他呢,確實挺喜歡秋璃的。”畢竟,他還真沒見他哥對別人這般上心過。
    天洛頓時臉色沉了。
    “但是!”奕浩話鋒一轉,“我也搞不太懂他是哪種喜歡。”他摳摳臉,“有時候吧,覺得他是那種意思;有時候吧,又覺得他好像隻是把秋璃當閨女帶。”
    天洛:“……”這差距也太大了吧!輩分都變了!
    “但反過來啊,我覺得秋璃她應該是沒那個心思的。與其說她喜歡我哥,倒不如說她可能喜歡我女朋友。”
    說完,兩人腦內同時浮現出兩個姑娘在一起時橘裏橘氣的畫麵。
    天洛扶額,“我竟無法反駁。”
    奕浩拍拍他,“這樣吧,我去幫你探探口風,看看究竟咋回事。”
    另一邊,辦公室。
    “嚶——!他肯定懷疑我了!絕對懷疑我了!三番兩次說找我有事、有話要問我,我該怎麼辦嘛!!!”秋璃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煩躁到不行,手裏拚命蹂躪著沙發抱枕,把它搓圓捏扁。
    她不想掉馬啊!
    武器硬說cosplay,spirit資料硬說怪物圖鑒,都行!雖然敷衍,可好歹說得過去,對吧?但她那對閃閃發亮的七彩霓虹羽翼要怎麼解釋啊!
    “我不小心把蹦迪設備帶著了”嗎??
    騙鬼呢!!
    奕漣放下批改的作業本,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小秋璃啊。”
    “嗯QAQ?”
    “我之前就想問,你為什麼非要瞞著他?”
    “他是人類哎!”秋璃“啪”地丟下抱枕。
    “許蘭依也是人類啊。”奕漣說得輕描淡寫,“多一個人類知道我們的情況又不是什麼大事。”隻要不說出去。其實就算說出去也沒人信,不被抓到證據就行。
    “……可他和蘭依不一樣啊!我們家蘭依膽子有那麼那麼大!”秋璃比劃了一下。“天洛就是看上去靠譜,其實可慫了!”
    為了更有說服力,秋璃有理有據地曝光他小時候的黑曆史,“他以前膽子小到啥程度你知道嗎?小到——隻要家裏來陌生人他就會往床底下藏誒!”
    “咳。人總是會變的。”雖然我感覺你倆變得完全是兩個極端。“我覺得他現在膽量不小啊?”上回在洋館裏,真沒誰比你更慫。
    “奕漣你要這麼想: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都相處十幾年了,突然有一天,我告訴他,”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是人,我是血族我會魔法”,他怎麼可能接受得了啊!!”秋璃一邊說、一邊激動地拍沙發。“換位思考一下,我也不能接受他突然告訴我他不是人啊!”
    奕漣無奈地按按額頭,“那你想怎麼辦,一直瞞下去?為了不暴露身份而疏遠他?這結果不還是一樣嘛。”都是老死不相往來,何必呢。
    秋璃噎了噎,強詞奪理道,“這不一樣!主動權在我手裏!我……!”
    “小秋璃。”奕漣打斷她理不直氣也壯的發言,撐著下巴看她,“你跟我說實話。你擔心的,真的隻是”他會怕你”嗎?”
    “……”秋璃張了張嘴,又閉上。好半晌,她才低下頭,蔫蔫地坦白,“……不是。”
    怕嚇到他是真。但她更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給他帶來危險。
    她這兩天總想著黑狐妖臨走前和她說的話。
    “人類比你想象得更加脆弱。不論是肉體、心理,還是靈魂。”
    “不要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
    “否則……”
    她知道“否則”什麼,她也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危險。界門那次,雪女那次,跟班2號那次,她都是“死裏逃生”。眼下,除了spirit,還有安朵斯在對她虎視眈眈。
    她其實根本舍不得疏遠天洛,好不容易才和他和好如初的。可是,她連自保能力都沒有,要怎麼保他?
    “唉!”秋璃心裏煩悶得緊,大歎著氣向後倒、往沙發上癱。
    一不小心,撞到了手鐲上的按鈕。
    “嘩——”羽翼現形、展開。
    “哢”,翅尖戳住沙發兩邊的扶手。
    癱在沙發上的秋璃,就這麼,卡、住、了。
    從未見過這般操作的奕漣整個懵圈,“?”
    秋璃:“……”
    她幹笑了兩聲,趕緊去按手鐲上的透明按鈕,想把翅膀收回去。然而,禍不單行,不隻是翅膀,按鈕也卡住了彈不出來。
    “???”秋璃沒想到這他媽還能連環bug!
    眼下這情況實在沒法裝作“無事發生”,她幹脆眼一閉心一橫,直接用蠻力解決,拚命往外拔翅膀。
    誰知,用力過猛,沙發被她拔得整個跟著往前傾,差點就翻過來把她壓在地上,嚇得她趕緊退回去保持平衡,朝奕漣呼救,“奕漣救救救救救命!!!”
    奕漣回過神,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一邊笑,一邊幫她“解除危機”。
    正當此時,奕浩“啪”地踹門進來,“哎!哥,秋璃在你這兒……嗎……臥槽!!!”
    奕浩腿一軟,差點沒跌個臉著地。他驚恐地瞪大雙眼,“你、你們!”
    從他的角度看去,辦公室裏的畫麵,非常曖昧——秋璃仰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麵頰微紅、衣衫淩亂(扯翅膀扯的);而他的哥哥一手按著她的肩,笑盈盈地看著她,兩人挨得極近。
    這場景、這氛圍!草草草!!
    “對不起打擾了!!!”奕浩蹭蹭蹭倒退幾步,“哐——”摔門就走。
    奕漣呆愣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弟是誤會了什麼。
    他拉開門,一套結界把他弟卷了回來。
    “!?”已經跑到轉角的奕浩突然被結界困住、眼睜睜地看著四周的風景倒退,最後,又驚恐又懵逼地看著辦公室的門緩緩合起。
    “哎不是,”他僵硬地回頭看他哥,聲音發顫,“你、你倆繼續不行嗎?把我抓回來幹什麼?”
    奕漣還沒來得及答,就發現他弟好像腦補出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設定,把自己嚇得毛都炸了,像隻菜青蟲一樣掙紮地扭來扭去,“我靠靠靠你們別追求啥刺激啊!我我我不想看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麵!!救命啊放我出去!!”
    秋璃:“哈?”你在說啥?
    奕漣:“……”對不起,是我沒教好這個憨憨。
    他沉著臉,把人拎到麵前來了個腦瓜崩,“慕奕浩我勸你給我把腦子裏的黃色廢料刪幹淨,要不然……”眯起眼睛。
    奕浩瑟瑟發抖,緊張地噎了口口水。
    奕漣:“要不然我就跟你女朋友告狀去。”
    秋璃:“???”
    Hello?您是怎麼做到能理直氣壯又凶狠地說出這樣的台詞的?
    ……等一下!為什麼奕浩看上去更驚恐了?難道比起被揍一頓他真的更怕被告狀給蘭依嗎!?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迫於被告狀的壓力,奕浩迅速低頭認錯,態度誠懇的不得了,並聽奕漣解釋了剛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聽完,奕浩捂著肚子笑得差點滾到地上去,“臥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牛批牛批這他媽還能卡住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嗬。”秋璃掃了他一眼,冷漠道,“不用你哥告狀了,我告狀去。”
    奕浩“哈”到一半,猛地嗆住,“咳咳咳咳咳!”
    奕漣給他拍了兩下順順氣,結束這場鬧劇,“所以你來找小秋璃幹什麼?”他還記得他弟剛才進門時的開場白。
    “咳咳咳……哦!”奕浩一拍腦門,想起正事。他問秋璃,“你和你那小同桌吵架了?”
    “沒、沒啊。”
    “那咋回事喲?我看他整個喪得不行,問他咋了,他說你不理他、一直躲著他。我瞅他委屈的都要哭了。”
    要哭了可太誇張了。
    秋璃歎氣,“倒也不是不理他……我隻是,現在暫時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身份。”
    “我早就想問了,你為啥非不讓他知道啊?”奕浩表情寫滿不解,“多大點事啊?”
    “不完全是身份的問題。”已經坦白過一回,秋璃這會兒也就不繞彎子了,“我是怕萬一他知道了以後還老是跟著我瞎跑……哎,這麼說吧,我問你,如果我家蘭依寶貝因為你沒照顧好、遇到危險差點出事,你還敢再帶她到處浪嗎?”
    “嘿,你是不是親閨蜜啊你!別拿她舉例成嗎?晦不晦氣啊!”奕浩氣得拿抱枕丟她,“我肯定會保護好她,隨她怎麼浪。”
    “我當然信你啊!”秋璃接住抱枕,“可是…我做不到。”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實力。她不能因為自己自私而害他置身危險。
    原先她沒有想這麼多,說一起吃飯就一起吃飯,說一起上學就一起上學,說一起探險就一起探險。直到洋館裏發生的種種,直到黑狐妖的提醒,才讓她真正地意識到,人類與他們是有差異的。
    “我把控不好和他相處的距離。安朵斯也好、spirit也好,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我身邊。萬一發生什麼而嚇到他,給他添了麻煩;或者把他牽扯進來、害他出了事,我該怎麼辦?”
    她伸出手,手心中浮起一顆水球,水球逐漸變大,而後忽然化成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我現在,就隻有這點本事。根本不足以讓我去保護別人。”她不是沒有好好練習魔法。正是因為拚了命地努力還是做不到,才深感無力。
    她不知安朵斯究竟有多大本事。她不敢拿他的安危來賭。
    奕浩難得看她這般又頹又喪的樣子,自覺說錯了話,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其實吧,我剛也就瞎裝裝逼……我也菜啊!但我兩個哥哥厲害就夠了,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們可以啊!”
    從小到大他幹的破事、留下的爛攤子,都是他兩個哥哥給解決的。當然大多數時候是他和奕忱一起搞事情,奕漣跟在後麵無奈幫他倆收拾殘局。
    ——所以他通常沒什麼顧慮,想做什麼放手去做就好。每次和蘭依出去鬼屋約會也是,遇到啥spirit一時解決不了的,都是兩個哥哥瞬移過來幫他,再大的事都有他的哥哥們頂著。
    奕漣又好氣又好笑地錘了他的熊弟弟一下,“可真有出息呀你。”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奕浩做了個鬼臉,“略略略~”
    奕漣無奈搖搖頭,懶得睬他。
    “小秋璃,我希望當你發現你有做不到的事情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自己拚命、或者逃避問題,而是來和我們商量。”
    “我知道你一個人過慣了,又很要強,”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但真沒必要一直這樣。”
    山洞裏遇到界門那次,她才剛學魔法,完全可以躲在他們的保護下,等他們帶她出去。可她沒有。最後反倒是她用水球炸開了山頂,才讓他們迅速脫困。
    雪女那次,她一個人麵對比她能力高出那麼多的spirit,卻冷靜的不得了,努力與它周旋,受了傷也毫不在乎。雖說是巧合,但最終也算是她出手解決了雪女。
    還有商場裏那一次,她明明已經跑遠,卻又折返回來,設下圈套對付安朵斯的傀儡。
    她總是不願被保護,總是想自己也出一份力;唯有怕黑的時候、怕鬼的時候,她才會支撐不住、才會依賴他們。
    他欣賞她的堅強,卻也心疼她這般要強。
    “你媽媽讓我來照顧你,你完全可以把我們當成親人。你想做的事,我們會支持你去做;你想要保護的人,我們也會替你保護好。”
    “就是說啊。”奕浩也湊上來,“你顧慮那麼多幹嘛?平時沒見你心思這麼重。你就多依賴一下我們唄!雖然我靠不住,但我哥哥們牛逼啊!”他倆的能力放在整個血族裏都是能橫著走的。
    秋璃:……你最後一句不用加的。真的。感動瞬間就沒了。
    而後,在奕漣和奕浩繼續輪番勸說下,秋璃那點與身俱來的小倔強,不想給他們添麻煩、不敢要求他們幫她那麼多的心思,最終敗給了她對天洛的不舍得、也敗給了他們向她伸出的手。
    黑狐妖的話不能全信、其中或許也有故意挑撥的成分。
    她其實也明白,不是遠離天洛就能不連累他。安朵斯也好、spirit也好,隻要在世一日,終會成為威脅。
    唯有讓自己盡快成長起來,才是最好的安全保障。
    在此之前——
    她垂著小腦袋、有點別扭又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那、那就拜托你們了?”
    奕浩擺擺手,“害,跟我們客氣啥呀!”隻要您別當我嫂子,什麼都好。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秋璃糾結地扯著自己的袖子邊。
    “嗯?”
    “萬一他要是真的不能接受,咋辦啊?”她還是覺得這事兒會嚇到他。“到時候把他給嚇跑了,還不是會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奕浩覺得她這就叫過分焦慮、關心則亂。“哎呀,你就循序漸進地給他說,溫水煮青蛙,最後再給他坦白嘛!如果實在不能接受,你讀檔重來就好了嘛!”
    “……什麼意思?”
    “把你告訴他的這段記憶刪掉啊!”
    秋璃:!!!
    臥槽,有道理啊!?
    十分鍾後,秋璃磨磨蹭蹭回了教室。
    一進門,就看見天洛還在自己座位上趴著。奕浩形容得沒毛病,確實是喪得不行、氣壓極低。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那兒胡思亂想些什麼,眼神放空,捏著筆瞎轉,時不時歎口氣,都沒注意到她回來。
    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說到底還是她的錯。先想辦法找個話題、拉回距離,再好好哄哄吧。
    秋璃左看看、右看看,正巧旁邊幾個同學在聊上午學校物理競賽的事兒——
    “我真是服了!這也忒不嚴謹了,兩種理解方式都可行,怎麼整?”“價值5分的填空啊!要不要這麼坑!”“標答肯定隻認一個,我聽說出卷組都撕起來了,最後咋判完全是看命……”
    哦吼。
    秋璃記得上午交卷的時候,她正好比天洛晚一張交,就看到了他那題填空的結果——和她的不一樣。
    她想了想,快步走回位置坐下,輕輕敲了敲他的桌子,“天洛,你最後一道填空填的是0。84對吧?”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被她搭話,天洛手一鬆,筆落在了地上。他沒有去撿,扭頭怔怔地看她。
    “咋啦,不是嘛?”秋璃眨眨眼,“我記錯了?”
    “……沒記錯,是這個。”他過了半晌才回答,聲音有些幹澀,“你呢?”
    “0。32。”
    瞧!這不就拉回距離了嘛?我真機智。
    秋璃笑眯眯地撐著下巴看他,“哎,我們打個賭吧?看誰最後分數高。輸的人要請贏的人吃飯,怎麼樣?”
    “……”天洛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點頭,“好。”
    她彎彎嘴角,剛要接著找話題,忽然聽見他很小聲、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你終於肯理我了。”
    秋璃瞬間卡殼。
    咳,好吧。
    她本來是想找個話題聊起來、讓他以為“她故意躲著他”不過是錯覺。此時被戳穿,秋璃也隻好舉起白旗,承認錯誤,乖乖道歉,“對不起,我錯了嘛……”
    話說到這,她忽然就覺得眼前這道歉的畫麵非常有既視感!好像幾個月前才剛剛發生過誒!
    ——隻是現在角色對調了過來。
    於是,她半開玩笑地戳戳他,“我才幾天沒理你、你就委屈上了,你還兩年沒理過我呢,我之前都沒跟你計較~”她掰著手指頭算,“兩年約等於730天,我沒理你也就3天,擱著你還欠我727天呢!”
    天洛頓時急了,“不是!我那時候是因為……”
    “因為什麼啊?”她斜眼看他。
    天洛噎住,剛起一丁點兒的氣勢瞬間又一落千丈,慫巴巴地,“那、那你為什麼不理我嘛……”
    嘶。這問題吧,不好回答。如果要說真話,得把身份一並坦白了。這也確實可以坦白,但……
    秋璃有些頭疼地看看四周。
    但總不能在教室裏說吧?那麼多人在呢。
    想了想,她起身往外走,準備尋個沒人的地方再與他詳談。
    天洛見她表情忽然沉下來,又是皺眉又是歎氣的,還默不作聲就朝教室外走,以為她是因為想起之前的事而生氣了、又要跑,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起身追著她跑出去。
    跑過教室外的拐角,隻見著她被風揚起的一片衣角。
    衝動之下,他伸手就攬過她的腰,把人撈了回來。
    秋璃本就是刻意等他跟上來的,腳步放得很慢。此時被他突然這樣往後攬,腳下都沒站穩,一個趔趄,整個人都摔在他懷裏。
    “……幹嘛呀你?”穩住身形後,秋璃懵逼地轉過頭,本想說說他,讓他不要動手動腳,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打打鬧鬧的,卻聽到——
    “你別又躲我好不好!”語氣急得不行。
    秋璃:“?”
    被她這麼盯著,天洛氣勢又直線下降,“你、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嘛,之前的事也是我不對,但你別一生氣就跑呀……”越說聲音越小。
    秋璃此時的表情當真是寫滿了困惑,“不是,我沒躲你啊?我這不是在等你出來嗎?”
    天洛見她懵懵的樣子不像作假,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確實誤解了什麼。
    他訥訥地鬆開她,“抱歉,我以為……”
    他今天心情上上下下來回了太多次,人都給整懵了。
    本以為她隻是碰巧在忙、才不和他說話,誰知,她是真的在躲他;以為她要一直躲著他了,可她忽然又主動跟他搭話,嬉皮笑臉地、權當無事發生;他還沒來得及搞明白她這般忽冷忽熱是為什麼,剛說兩句話,她又要走。
    如此這般,害他一下子急得昏了頭。
    天洛開口想解釋,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咳嗽。“咳。幹嘛呢,兩個小同學?”
    !!
    他迅速收回還搭在秋璃腰上的手,故作鎮定地回頭,假裝無視發生;秋璃也探出腦袋,向他身後看去……看到了他們高一的年級主任。
    “學校可不是談戀愛的地方。”恰好路過的年級主任推推眼鏡,“你們倆小崽子別仗著成績好就違反校規啊。”她指著樓梯口地上疊著的兩個紙箱子,“來,罰你們幫我把這堆資料分發給你們高一7個班。”
    “……先不說我們壓根兒沒談。早櫻本來也沒禁止談啊!”秋璃歎氣,“朱老師您抓壯丁幫忙發書而已,能不能換個借口?”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嘛!”朱老師收起故作嚴肅的表情,樂嗬嗬地拆開箱子,把材料分出兩疊,“喏,丫頭你拿少一點。”她把一小疊本子交到秋璃手裏,然後把剩下厚厚一遝資料全部塞給天洛。“小夥子就多分擔點哈。交給你們啦!”
    說完,朱老師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一人一顆,放在本子上,“來來來不用客氣,請你們吃。”
    秋璃:就一人一顆我還能客氣啥??
    朱老師就是之前校藝術家頒獎的老師,性格有些跳脫,但跳脫得蠻可愛,講課也講得好,深受學生喜歡。
    秋璃和她關係不錯,幫忙發點材料也不是什麼大事。
    隻是,關於身份的事,不得不延後再與天洛坦白了。
    也無妨。她本身就還沒做好坦白的心理準備。他自個說“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的。下回等她準備好了再坦白,對雙方都更好。
    這麼一想,秋璃完全沒有心理壓力,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搬起材料,走進離得最近的自己班。把本來就不多的材料發下去了一半,等她出來時,天洛那邊也給隔壁一班發完了。
    兩人並排往樓下走。
    秋璃單手捧著本子,順順利利用另一隻手把糖紙拆了,將糖球放進嘴裏。
    “唔,好吃哎!”
    她跟朱老師關係好有個很大的原因是朱老師總是囤一些奇奇怪怪冷門卻好吃的小零食,以至於她經常被種草。
    “你現在要吃嘛?”她指指天洛那顆,“我幫你剝了?”
    天洛停下腳步,偏過頭看著她。
    她眨眨眼,一臉無辜。
    天洛心裏忽然就有些失落。
    又是這樣。
    她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不在乎他的誤會、情急之下的擁抱;不在乎兩人方才在教室裏小小的矛盾;更不在乎他因為她的不理睬而難過。
    她可以忽冷忽熱,可以忽近忽離,過得隨心所欲。好像再大的事,她都能輕輕鬆鬆一筆帶過,沒有什麼能被她真正放在心上。
    當初,他對她道歉的時候也是如此。
    他本以為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獲得她的原諒。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那兩年的事,不想騙她,又不敢讓她得知真相。
    她卻先一步拉回距離,主動跟他打招呼,很自然地請他吃餅幹、蹭他的車一起去學校,默認兩人的感情還是兩年前那般親近而純真,並沒有把兩年的隔閡放在心上,不問、不說、不關心。
    他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難過。
    後來,她三番兩次忽視、打斷他與她之間的曖昧。他起初覺得她是害羞,後來又想,她是不是故意的。她其實並不喜歡他,隻是不想讓重修於好的關係變得尷尬。
    若是後者……
    秋璃見他久久不說話,當他是默許了。
    她伸手拿過那顆糖,幫他剝了糖紙,伸手遞過去糖球、喂到他嘴邊。
    “喏。”
    她動作太快,天洛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就張了嘴。
    直到她的指尖碰到他的唇,他才驀地意識到,瞪大眼睛看著她。
    秋璃蹭掉手指上的糖粉,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小腦袋,“喂你吃糖啦!不許不開心了。”
    小時候,兩人鬧別扭吵架,總是用糖解決問題,說好“吃了對方的糖就不許生氣”。今天這糖雖不是她的,但是她剝的,所以,四舍五入也算?
    天洛當然也還記得這個約定。
    一瞬間,心裏所有的苦悶和酸澀,全都融化在這顆甜甜的糖裏。
    他想,她真是生來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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