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一瞬間的事，一瞬之後，他背後那個人又突然探出個頭來看降靈，眼神更是多了十倍的好奇。見他似乎沒有傷人的意思，就從聖香背後走出來，正大光明地站著正大光明地看。
    聖香照常升起了篝火，坐在旁邊，天辰坐在對麵，降靈就在他們旁邊飄飄蕩蕩的。
    “降靈，如果一個人死的時候是微笑的，會成為鬼魂嗎？”聖香依舊是微笑的。
    “一般不會。”降靈永遠是問一句答一句，從來不會覺得要補充些什麼。
    “那怎樣才會呢？”
    “如果他還帶著某種比較強烈的希望的話。”降靈想了一會兒，道。
    聖香望著那跳動的火苗，眼裏隱約多了一層深邃。
    “你是說‘鬼麵人妖’玉崔嵬嗎？”天辰微笑淡淡，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嗯。”或許是很久沒有這樣靜下來思考了，也或許是在降靈麵前比較放鬆，聖香看著那火苗，竟沒有如往常般回過頭來笑得一臉陽光燦爛。
    天辰看著聖香，久久，才轉過頭去。
    正當兩個人都沉浸在思緒中要把降靈忘了的時候，降靈忽然緩緩對天辰道：“你的眼睛很漂亮。”語氣平平淡淡，竟聽不出是讚美是嫉妒或是諷刺。而實際上，對於降靈來說，隻是說出一個事實，這樣的陳述句不包含任何感情色彩。
    天辰呆了一下，第一次有鬼更他講話，在人麵前能說的滔滔不絕的那些話現在全淪陷了。他笑笑不答，他可不知道這個鬼想幹什麼，雖然降靈看起來並不像惡鬼。
    聖香可不依了，大叫道：“本少爺也很漂亮啊！降靈你偏心啊！”
    降靈應了一聲：“哦。”一副毫無心機的樣子。
    雖然早料到降靈寶寶會有此反應，聖香還是又好氣又好笑，降靈寶寶果然有人類無法匹及的可愛。
    天辰哈哈笑起來：“聖香，你的鬼朋友好可愛！”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麼，道：“你不會要在這裏陪他一個晚上吧？還要留宿？我可不幹！”
    聖香也想起了什麼，一下子跳起來，道：“我帶你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然後又笑嘻嘻的對降靈道：“降靈寶寶再見！”
    “哦。”降靈永遠是那麼漫不經心的，看著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遠，然後又在祭神壇邊逛了幾圈，像人世的浮塵，簡單得不需要過多的思考。
    他本就習慣了這樣的飄遊，也從來沒有想到會遇上些社麼，可這次，他就是遇上了。
    一個鬼。
    一個道行很淺的鬼，死了不過一個月。他也是一個很漂亮的鬼，帶著幾分妖媚，慵懶的睡衣垂下，露出雪白的肩頭，雖然鬼氣淡淡，但依舊可以想像那是雪白的肩頭。
    他竟然沒有被降靈的鬼氣嚇跑，依舊那一副慵懶的姿態，他在慢慢吸收降靈的鬼氣，身子漸漸明朗起來。那個鬼小半邊臉焦黑，大半邊臉雪白，雖然是個男鬼，但卻依稀有女性的邪媚。
    他抬起頭來，一笑百媚生！
    玉崔嵬！
    “你就是聖香認識的那個一千年道行的鬼嗎？”他看著降靈，笑著。從沒有小鬼敢和降靈說話，但這個小鬼似乎又十分的把握降靈不會吃了它。
    “嗯。”降靈看著他，“你是跟著聖香來的。”
    “你看見了？”玉崔嵬很有興趣的盯著降靈，妖媚的目光一如往日。
    “沒有。”
    “那你為什麼知道？”玉崔嵬強烈控製著想上去捏降靈一把的願望，這個鬼實在太可愛了。
    “我會讀心。”降靈淡淡道。
    玉崔嵬怔了怔，一個會讀心的鬼，竟還如此單純？聖香啊聖香，與你結交的人都是如此了得，沒想到與你相識的鬼也是天下無雙！他的腦中浮現出那聰明可愛的大少爺手搖折扇的樣子，那樣瀟灑，那樣機靈，那樣玩世不恭！又想起初遇時聖香毫無芥蒂的微笑，他那樣精心地設計著一船人的生存之計，那樣驕傲的要用自己的才智挽回敗局，不惜上了敵船，賭上了性命。三句話成就一個知己，臨別時他說：“名利易求，知音難覓。”臨死前，他已不覺此生有任何遺憾，一切的苦難，都因為今生有了知己，淡去了色彩。那一刻的他是幸福的，此生有友如聖香，夫複何求！這樣的滿足，本來意味著他不會留下來，但終究還是沒有走，或許是記著太多不願忘卻的往事，或許是牽掛那個把愁緒綻成笑臉的人，是希望太累的他可以有一天找到真正的快樂，不至於在心受重創時仍撐著一臉不變的微笑，不至於把苦澀醞釀成心痛。
    “你是為聖香留下來的。”降靈仍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
    “嗯，你還知道什麼？”玉崔嵬微微苦笑一下，不該在一個會讀心的鬼麵前想太多。
    降靈很認真的想了想：“你生前的性別，和別人不一樣。”
    玉崔嵬微微變了變臉色：“聖香明天可能會有麻煩。”
    “有驚無險。”似乎已經測算過了，降靈脫口而出，“他陽壽未盡。”
    “哦？那他陽壽將盡時，你會幫他嗎？”
    降靈又想了一會兒：“我會問他要不要。”
    好單純的鬼！生死抉擇，隻在好友一念之間，那是一種絕對的信任，絕對的自由，這樣，才算真正的朋友吧？降靈，或許根本不笨，隻是單純的沒有色彩而已。玉崔嵬眯起了眼睛。
    夜空下，兩個鬼一問一答，聊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