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昔我往矣  第六章九京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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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懇請皇上把那小戲子賜予臣。”
    這話一出,永昌心裏那點惱怒尚未消化,新的情緒又來了,不由得瞪眼,“你也看上那小戲子了?!”你敢跟朕搶?!
    陳竽對著如此君王,眼裏的淡漠掩蓋住了鄙視之意。“不曾。臣隻是為了保護龍體,請您務必相信臣下。”
    “哦?你意思他是個刺客?”
    “並非如此。請您把他交給臣。”陳竽不想多說,隻直言。
    永昌奈何心裏怒意滔天,想想自家江山,隻得應了。
    “如今兵荒馬亂,如若再傳出去聖上玩弄戲子,駐守疆土的將士會如何?人心的渙散才最為致命,還請皇上恕臣直言。”陳竽聯想起之前的晚宴,胸腹之中那團怒火不甘作罷。
    永昌想不到陳竽敢這樣說,陳家人曆來忠心耿耿,謹言慎行,恪守禮道,幾乎不會這樣尖銳。
    或許如某些大臣所說的那樣,陳家要翻天了?可如果沒有陳家軍,奎國大軍壓境,不日便可攻到都城來。
    色令智昏的他難得這樣舍得片刻來思考這種問題。
    他想不出個所以然,隻揮揮手讓陳竽退下,眼不見心不煩。
    “臣還有一事相求。”陳竽並未立即告退。
    永昌一轉身,“你還有何事?”語氣裏滿是氣急敗壞。
    “那一群戲子,還望皇上寬恕處理。”
    永昌帝其實也沒有想要趕盡殺絕,他生平最愛聽戲,對戲子最是寬恕,要不是宴會上下不來台麵,他又怎會把那些俊俏兒扔牢裏。
    陳竽此刻給了他台階下,他當然樂意,“朕關他們幾天就放了。”
    “皇上仁慈。臣告退。”
    春寒料峭,深夜濃重寒意侵襲而來,萇楚站在殿外遠遠候著,薄薄的戲服並不能禦寒,凍得他嘴唇發白。
    萇楚聽見響聲,抬頭看著那位將軍走出來,眼裏又浮上死寂。
    這人走了,那昏君又該把自己叫進去了,也罷,不過是同歸於盡!
    他把眼神轉開,隻等著那一刻到來。
    陳竽走到他身旁,“跟我走。”
    萇楚驚訝的抬頭,看著這個高鼻薄唇,劍眉星目的男人,愣了一瞬。
    “怎麼?還是你想留在這裏?”陳竽眼裏含著不明顯的笑意。
    萇楚急忙轉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看陳竽,意思是:那快走啊。
    陳竽嘴角勾了起來,邁上前,“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都不言語,直到出了宮門,陳竽站定腳步回過身看這一語不發的少年。
    萇楚正低頭想事,不曾注意身前,前額猝不及防頂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遂驚疑後退兩步,懵懂怔愣。
    陳竽不禁思索:這還是之前那個膽敢刺殺君王的人?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之後回府了再要問可不容易了。”
    萇楚聞言由不得他不開口了,“回府?”
    “將軍府。”
    “草民對將軍的救命之恩感激不盡,日後如若有機會定當肝腦塗地報答。可眼前同門還身處大牢,萇楚怎可不顧他們?”言外之意:我不去將軍府。
    “聖上已將你賞賜於我了。”
    萇楚聽聞此話,心裏已然明白自己命運又被定下了。尤其“賞賜”二字刺得他眼含怒意,對這位將軍的好感頃刻間退了個一幹二淨,麵上含霜。
    陳竽見狀,逼近兩步,他身高比萇楚高了大半個頭,又久經沙場,即便未著戰甲,身上金戈鐵馬之氣也逼得人膝蓋直軟。
    自尊心使得萇楚頂住了那股巨大壓迫感並未後退半步,陳竽抬手扯住人,右手往少年懷裏探去。
    萇楚此刻再退卻來不及,力量懸殊巨大,陳竽單手握住他雙腕擰到背後,另一隻手強硬的探入他懷裏摸索。
    “請將軍自重!”萇楚渾身一激靈,實在不明白這人為何突然這般。
    果真所有官僚都這樣不堪嗎?!原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陳竽把那支簪子拿出來,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這玩意我沒收。”
    說完放開人雙手,眼神深刻的看了一眼萇楚,眼裏警告之意濃重。
    萇楚頓時失語,麵上逐漸滾燙起來。
    “你憑你自己未必救得了那些同門。”陳竽說完也不等身後之人,大步向前走了。
    萇楚臉色忽紅忽白忽青,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宮門外一名小廝牽著匹高頭大馬候著陳竽,陳竽利落翻身上馬,然後朝萇楚伸手。
    小廝看了一眼身著戲服的萇楚,急忙轉回頭,內心驚歎:好生俊俏!
    萇楚望著遞過來的手,又看看高大的馬,實在是心裏發怵。
    他沒有騎過馬。
    “別怕。”陳竽又把手往前遞了遞。
    萇楚咬咬牙,握上遞過來的手,尚在感知指尖的溫熱人已經坐在馬背上了。
    陳竽觸手冰涼,想了想從小廝手裏拿回韁繩,策馬而行。
    夜風呼嘯在耳旁,萇楚隨意挽著的長發肆意飄揚,屢屢掃到陳竽臉上,陳竽不得不頻頻側臉。
    脊背貼著身後溫熱厚實的胸膛,驅散了不少寒意,萇楚指尖逐漸暖了起來。
    寒意濃重的黑夜裏,兩人同乘一騎,往將軍府疾馳而去。
    再說那永昌帝,吃到嘴邊的美人說沒了就沒了,惱得狠狠踹翻了案台,公公戰戰兢兢跪地獻策:萬歲,那小舞女可要傳過來?
    永昌帝擺了擺手,興致缺缺,今晚是忘不掉小戲子那張臉了,看過那麼傾城的容貌,哪裏還吃得下別的貨色?
    萇楚到了將軍府,陳竽吩咐一番,便有人來領萇楚下去,此時已是夜半時分,陳竽跟著一個管家急匆匆走了,像是還有急事。
    萇楚看著這個莫名救下自己的將軍背影,不知在想什麼。下人喚了他兩聲,他才回神跟著下人走了。
    這一天過得極為漫長,從命懸一線到身陷大牢再到入了昏君懷抱刺殺未遂,爾後到了這裏,他長長籲了一口濁氣。
    徘徊於生死之間,心底那根緊繃的弦此刻才堪堪放鬆了下來。
    浴桶裏溫暖的水浸泡著周身,使人昏昏欲睡,但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師父和師兄弟,萇楚又沒了睡意。
    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萇楚卻覺得自己已垂垂老去,空有一副年輕皮囊而已。
    在將軍府上住了幾天之後,他才明白之前宮門裏陳竽說的那句“之後回府了再要問可不容易了”為何意。
    因為之後幾天,他都沒有再見過陳竽。

    作者閑話:

    陳竽瑟兮浩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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