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五】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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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警醒地睜開眼就看見白無憂正坐在自己床邊,他沒有半絲猶豫迅速地拿起枕邊匕首,卻來不及拔出就被白無憂打暈過去。
主君是在臘梅樹下醒的,他見到打暈他的人就站在麵前,以為此人圖謀不軌,一個蓄力揮拳便打過去,白無憂輕輕閃身就躲過了他這雷霆一擊,好整以暇地落在他麵前,卻沒有要反擊的意圖,主君幾次攻擊落空,心中清楚自己絕不是這個身板瘦弱的小青年的對手,可他畢竟是一國主君,一身傲氣讓他就算是死,也不願認輸,便未有一刻停下進攻的鐵拳,直到白無憂側身推出一個人,拳頭離著那白森森的臉不足一寸,他才愣了神,呆呆地開口:“夫人。”拳頭緩緩落下,就在這一刻,北嶽的主君,殺伐決斷的狼騎主帥,終於潸然淚下,哭得像個孩子。
他早就知道每日的鬼魂是楊美人假扮,他是一國主君,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人的意圖就將其留在身邊,他是思念極了夫人,才總是等著晚上見著那抹假裝的鬼魂一遍遍提醒他心中的愧。但他分得清楚,誰是假的,誰是他的妻。
這次是真正的鬼哭,淒厲刺耳,陰森可怖,白無憂一抬頭看見走廊的梁上盤著一條小龍,小龍用尾巴尖兒指了指,意思是這才是鬼哭,白無憂仔細一想,那日聽得確實優美許多,忽然明白了對牛彈琴的道理,原來真是自己不懂了。
“我終於等到你了。”王夫人聲音陰冷,卻帶著滿足。
主君想摟住她,滿懷皆空,悵然若失,悲從中來,“夫人,都是我害了你。”
王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很是想跟著抱頭痛哭一番,卻無奈身為陰魂,麵容僵硬,很難有什麼表情,一番努力,黑紫的嘴唇往下一彎,說不上的怪異,“夫君是一國之主,很多事身不由己,又哪裏談得上什麼害不害的,在我心中,今生嫁給你這樣的英雄,已是一生之幸事,奈何命薄,享不得那麼多的福氣罷了,夫君莫要傷懷。”
“這次夫人可否留下,常伴身邊?”
白無憂見主君對著鬼魂都如此深情,可見是真的愛慘了這個夫人。
王夫人搖頭:“如今我們已人鬼殊途,來見你不過是我生前執念罷了。”說完她看向角落,那裏站著一身寂寥的楊美人,她指著楊美人又道,“她是我親妹妹,我走了,便由她替我照顧夫君,也希望夫君能好生待她,我才能安心。”
“我們才相見,你就要走麼?”主君聽她要走,忙地伸手相攔,卻依舊是一片虛無。
“見著了你,我生前心願已了,現下自然該離開陽世了。”王夫人見他悲戚,便寬慰道:“這一次我在奈何橋邊等你,到時一起輪回,才不負生生世世鴛鴦之盟。”
主君聽她言,見那張蒼白鬼麵上雖然沒有表情,那雙鬼目卻認真地瞧著他,寫得是無怨無悔,他終於釋然,柔聲道:“嗯,你等著我,奈何橋邊,我定來尋你。”
王夫人魂魄漸漸隱去,最後一刻,她又一次開口道:“你……從未負我。”說罷便消了身形,去了冥府。
小龍朝著白無憂擺擺尾,離去了,唱歌的都不在了,他這樂師也沒必要留了。
楊美人此刻也是深受震撼,她以為主君無情,卻沒想到,原來他心中之情不遜於姐姐,隻是太過隱忍,也明白了一國主君的苦楚。
“她屍骨在臘梅樹下。”白無憂下巴指了指枯梅,他不知道為什麼主君一來花都不開了,卻看到沐雪在肆無忌憚地朝著看不見自己的主君做鬼臉。
在沐雪心裏主君就是讓王夫人難過的人,王夫人是給她這棵枯樹澆水施肥的人,所以她不喜歡主君,就是不要他看見自己開花,她太小了,還看不懂情愛。
主君抹掉眼淚,身心疲憊地看向他,“你怎麼能讓我見到她的魂。”
“我是南鹿的神官,略懂些法術。”闖主君寢室前,陸九九就教了他說辭,白無憂按著套詞繼續道,“我們太子爺天資聰穎,一眼就看出你有心結,他從小就心善,不願見著別人受苦,便決定出手相助,他還說,夫人癡癡等你,委實可憐,莫要讓她空等了才好。”雖然在白無憂心中陸九九確實如此優秀,不過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吃驚,畢竟在他心中陸九九是個不大注重虛名的人,哪裏會如此不要臉的自誇。
若那九鹿九九正如小神官口中般善良,又怎麼會做出弑妻之事,主君疑惑:“西嵐國公主真不是他所殺。”
“我們是去保護玉梨那小丫頭,沒想到她親姨母為了挑起兩國戰事,殺了她,還當著太子殿下的麵兒,到現在殿下還在責怪自己無能。”白無憂想著就有些心疼。
主君知道守護之人死去是何滋味,感同身受地歎了口氣,卻還是要繼續追問:“既是姨母為何要挑起兩國紛爭殺自己的血親?”
“洛瑛本是南鹿皇後,勾結武安王叛亂,在政變失敗後趁亂逃離,之後投奔其胞姐西嵐王後,準備反撲回去救出武安王,重奪政權,可剛巧此時南鹿和西嵐準備聯姻,若聯姻成功,西嵐便不可能相助於她,她便設計殺害了玉梨公主。”白無憂答道,順便追加一句,“武安王叛亂你大可派人去查,洛瑛的事我想以你一個北嶽主君的身份一定能挖出一二,這才是真相。”
“可為何九鹿九九不說。”
白無憂翻了個白眼:“那小子覺得是因為和自己聯姻才害那丫頭喪命,所以不做辯解,能告訴你不是他下的手已經很難得了。”他一氣之下口不擇言,連太子殿下都稱為那小子。
主君這麼聽來,信了七八分,一回神想到那人還在水牢裏,心道一聲不好,趕緊就往回跑了去。
而這邊,白無憂也聽得陸九九喚他,也趕緊往水牢去。
此時水牢已被淹沒,陸九九捧著金鈴,懸浮在水裏,頭發因水流的關係往上飄蕩,發簪倒是穩穩地插在一小簇發髻上,不曾掉落。
他在想若自己撐的時間太久,會不會被人認作妖怪,依著那主君打雪人的架勢,若自己是妖怪還不被就地正法嗎?
正想著就好像聽見了腳步聲,他趕緊將金鈴塞進香爐裏,從容地隱去了香爐,冰冷潮濕的水沒了護盾一下子湧了進來完全吞噬了他,這時才察覺到刺骨的寒涼,未免口鼻被水侵襲,他趕緊屏住呼吸,靜悄悄地觀察水麵,看到水麵上的身影很似白無憂,又見著他跳了下來,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朦朧間他看到有個人遊了過來,本想著伸手拉住他,待看清楚,才驚覺那竟不是白無憂,而是鏡子裏那個珠貝一樣的人,這一次他看到了他輕紗下的身軀,裸露在流光薄紗外修長的雙腿似是覆著鱗片,在水中粼粼生輝,他像條魚兒一般繞著陸九九輕靈地旋轉了一圈,穩穩地落在麵前,他的耳朵仿佛一對小翅膀,隨著水的波動微微扇動,他彎下頭,手指分開撫摸著陸九九的臉,那空洞洞的眼睛好像也在看著陸九九的眼睛,拇指蹭過陸九九的眉,他開口道:“這不是我的眼睛麼?”
陸九九眼睛開始疼了起來,疼得撕扯著整個腦袋,他無法繼續屏息,抱著頭痛苦地蜷縮起來,直到被人拉入懷裏,直到那人吻住了他,輕輕地往他口中吐息,他才痛苦而又迷蒙地微微睜開眼,水波流轉中,那人的臉帶著柔柔的光,他這才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作者閑話:
PS。鮫人是有尾巴的,沒有尾巴的鮫人肯定是坑,等著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