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良思戲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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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這次約的什麼條件啊?”鍾庭溪輕聲輕氣的,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嗯?”蘇覺一呆,麵上沒變化,但心裏轉了兩轉。
鍾庭溪一邊認真的給他臉上那些紅起來的地方塗藥,一邊勾了嘴角,“當我傻,你們倆賣我我看不出來?”
他手上的動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猛地在顴骨一個小痘痘處點了一下,蘇覺疼的眉頭一皺。
“你知道還······”說了個開頭撇了撇嘴,沒好意思說完。他跟季若涵自以為配合默契演了場戲,原來人真的隻是當戲看呢。
沒想到鍾庭溪看上去依舊好裏好氣,沒有解釋為什麼,但麵上又帶了幾分柔和,“我有三年沒跟你們一起過年了吧。”
他聲音壓得很低,低的像喃喃細語,可蘇覺很清楚的聽在耳朵裏。上午下了一上午的雪,午後的天色也不是那麼澄澈,冷光從窗外打進藥房,蘇覺望著近在眼前真真切切的故友,鼻子發酸。
鍾庭溪手指在他眼角摸索著,那隻手跟寒玉似的,骨肉勻稱,修長分明,是敲棋的手,是拿筆的手,是折花的手······可蘇覺昨日剛見過那隻手也握了劍,如白虹一般的劍,斬風溯雪。
他恍然明白,這三年,不止是清染少年對外向往的三年,也是遠在鬧市的好友心有記掛的三年,也是為什麼明知被賣了也不拆穿······
蘇覺微微動容,想繼續看那隻沾了藥膏的手,看這個近在眼前的人,但鍾庭溪探究的眸子移了過來,嘴角牽著一抹比他手還要紮眼的笑,蘇覺合上眼忍下微動的心思。
眼不見,心不亂······
“把眼睛睜開。”鍾庭溪用淡淡的口吻道。
“?”蘇覺眼皮掀了條縫,惶惑且不解。
“會沾到眼睫上。”他指尖掃過蘇覺下眼瞼,解釋道。
蘇覺:“······”
一雙眼睛完全睜開,但對上鍾庭溪專心抹勻藥膏的目光,蘇覺眼睫又半垂下。
其實自從把鍾庭溪從外麵帶回來之後他對鍾庭溪的態度自己也迷,一方麵覺得長久不見生分了,一方麵又不敢表現的太過熱絡怕鍾庭溪反感,隻得做什麼都顧著分寸,點到即止。
但今天鍾庭溪又這麼毫無避諱的給他塗著藥,好像三年前的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引得人好一番猜測。
“這個······”蘇覺不知道思緒飛到了哪,突然看到鍾庭溪懷裏露出紅色紙封一角。
“哦,差點忘了。”鍾庭溪也看到了自己衣襟裏露出來的紅信封,“新年好,我準備的壓歲錢。”
蘇覺一聽,探手把紅包掏出來,“你也準備了紅包。”
“也?”鍾庭溪很輕易的抓住重點,問,“咋,還有誰準備了紅包讓你覺得奇怪了嗎?”
“還有夢晗。”蘇覺無故曬笑了一聲,解下腰間的大紅銀袋,“你收到了嗎?”
鍾庭溪看見銀袋手上動作停下,臉色突然一沉,“為什麼我沒有?”
“可能······”蘇覺一手托著銀袋一手摩挲著紅包信封,顯然更中意後者,他中途轉了下話頭兒,帶笑挑釁鍾庭溪道,“年紀大了要什麼壓歲錢?”
看他那模樣鍾庭溪就知道沒好話,還年紀大,虧了給他這麼用心塗藥,還專門包了一個大紅包。
鍾庭溪沒好氣的“噝”了一聲,蘇覺忙又開口道:“估計少不了你的?”頓了頓他又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季師叔不發,居然是夢晗每年都給師兄弟們準備。”
“轉送的唄。”鍾庭溪笑道,這有什麼好猜的,拿了錢還不開心。
“我也這麼想過,後來師父跟我說神醫從來就不過節日的。”
“還有不過節的人?”鍾庭溪聞言看了看蘇覺手裏的紅錢袋,又轉身瞥了眼內室的遮簾,季若涵在裏麵哐哐當當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靜默了一時片刻,想到若涵對季師叔的種種維護,心思微轉,隨即了然於胸。
對著蘇覺勾勾手,左右看了看沒有閑人,道:“來,庭溪哥哥給你分析分析······”
蘇覺看他神神秘秘,附耳過去。
“我猜······”
“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
倆人剛一對上頭,季若涵聲音驀的響起——遠在內室裏,季若涵幽幽說道:“當我瞎還當我聾啊。”
這一句雖然輕飄飄的,但是擱在正背後打算八卦人的耳朵裏著實驚雷。
“哪有。”鍾庭溪耳朵都豎起來了,忙給蘇覺使了個有機會再談的眼色,然後臉不紅心不跳道,“丫頭,你藥配好了嗎?”
季若涵從內室出來端著一個盤子,上麵碼了七八個小瓶,幾根棉布條,她胳膊一甩憑空扔來一個大紅色包袋,跟蘇覺手裏的一樣。
對鍾庭溪道:“喏,你的。”
鍾庭溪用那隻沒沾藥的手揚空一接,“有心啦。”
季若涵不知從哪底下拉了個板凳,她放下藥盤垂手做最後的調配,中途抬眼看了看被她逮住背後閑話的倆人。
那倆人看她出來,稍顯的不知所措,然後一個兩個裝的二五八萬一樣。
“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她說。
鍾庭溪:“是嗎,耳朵越來越靈敏啦。”
蘇覺:“······”鍾庭溪這接話的毛病都不看場合。
“其實也沒有特別的原因······”季若涵白了一眼庭溪,沒在意他的恭維打岔,緩緩道,“我對季樓謙你倆都知道的——反正那紅包肯定是我發,早兩年晚兩年而已。”
她並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認,言語裏帶著自信跟堅決,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關係,一個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代另一個人行事呢——名正言順的身份,連理同結的關係。
聽話倆人不是傻子,季若涵的意思很明顯······她對元字門醫藥一脈當家主母的位置,對當家的那個人,一心一意且誌在必得。
鍾庭溪聞言倚在牆麵微偏下巴看著她,眼裏竟帶著一絲讚許,堅定勇敢的人都是值得稱讚的。
然而蘇覺恍惚間卻陷入了茫然,尤其是季若涵表完態之後還衝他揚了下眉,仿佛再說“看到沒!”
看到沒,蘇覺心裏動了動。
他目光從季若涵移到窗邊的鍾庭溪身上,鍾庭溪眼底的讚許也落入他的眼底,連同其眉間那一點紅印,就著蒼茫天色,就著素英山一片雪白,引誘著觀望的人,讓人幾欲把心裏話脫口而出,不計後果。
蘇覺終是忍下了心裏話,理智告訴他不能重蹈覆轍,今時不同往日,他想著,他可以徐徐圖之的。
他發呆的功夫,季若涵已經做好了準備,她讓鍾庭溪坐著不要動,然後就開始往鍾庭溪臉上脖子上有紅點的地方塗抹她自製的藥水。
鍾庭溪倒是很配合,按他的意思是,很久沒跟故友正兒八經插科打諢了,偶爾獻獻身當個試驗病人就算是暢敘別情了。
隻不過他顯然忘記了季若涵這丫頭每當撲到藥理上的時候向來是一點人性都不講的。季樓謙不過年,不過節,不發紅包,生老病死純粹站在醫者的角度對待,他教出來的徒弟能慈眉善目到什麼地方去?
隻見季若涵先是把那些藥瓶每個都打開,然後找準鍾庭溪臉上身上的紅點,一個點兒抹一種藥水。
本來鍾庭溪臉上紅印消得也差不多了,但因為擔心毒素殘留,這次來就是再讓季若涵師兄給配點什麼藥持續用的,但沒想到季若涵這些藥水下去······
“我後悔還來的及嗎?”鍾庭溪看著季若涵一邊施藥,一邊拿筆記錄自己皮膚的反應變化,心裏有點發怵。
季若涵撩開他垂下來的劉海,觀察他額角一個紅印的變化,漫不經心道:“藥都塗了,走了之後真出事都沒人給你看。”
鍾庭溪期翼的目光看向蘇覺,想問他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是怎麼做的。
蘇覺自從季若涵出來說了那些話之後沉默了有一陣,聽見鍾庭溪喊他,回過神。
“對了,昨天的事要不要跟天一方說,讓他們查一下。”
他開了個話頭,試著轉移鍾庭溪注意力。
這個方法果然有用,鍾庭溪又掙紮著瞪了季若涵一眼,便回他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剛從亂墳崗那塊回來。”
“怎麼樣?”蘇覺問。
“雨夾雪哇,今天再去看已經沒什麼有用的痕跡了。”鍾庭溪有些可惜道。
“那昨天跟你交手的那個黑衣人呢?”季若涵一邊記筆記一邊開口,“你們對他有印象嗎?”
“武功很高。”蘇覺道。
“就算在天境界裏也是高手了。”鍾庭溪撇撇嘴,他順帶問了蘇覺一句,“習味,你昨天盡力沒,我看你功夫進步很大。”
蘇覺本想打個哈欠,聽他問,忍了回去,“躲蟲子的時候盡力了。”
鍾庭溪笑,不由誇讚,“那你進步是真大,不但輕功身法爐火純青,劍法掌法也突飛猛進。”
“你呢?”蘇覺想起昨天鍾庭溪一開始甚至能跟天境界巔峰的黑衣人打個平手,忍不住問道。
這幾年秦悠對他的要求更嚴苛,他自己也狠了心開始磨煉自己,確實取得了很大進步,但他清楚,自己成長的同時鍾庭溪肯定也在不斷提高自我。
以前沒事還會打一架,彼此的差距心裏基本上都清楚,但這麼長時間沒見,光從昨天鍾庭溪的劍勢來看,他覺得一開始的那個距離,可能要重新計量了。
不過沒想到鍾庭溪往牆上一攤,眼中深藏著幾分落寞,“我很長時間沒摸劍了······”
作者閑話:
本章稍有增添,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