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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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氣溫驟降,大雪紛揚,春秋殿燒起了地龍,殿內溫暖如春。晏承浚在前朝處理完事務,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雪而歸。遠遠瞧見春秋殿的台階上站著一個人,黑發如墨,麵白如雪。他衝那人笑了笑,那人便立時轉身進了春秋殿,順便關上了門。
他在殿門口脫下大氅,喝了芸璽奉上來的薑茶,祛了身上的寒氣,才走到內殿。牧之正坐在他最愛的貴妃榻上看雪,手邊的茶盞冒出嫋嫋熱氣,書頁攤開卷在翻看的那一麵,腳邊的白鬆碳徐徐燒著,發出輕微的嗶啵聲。晏承浚順著他的目光從窗口看出去,除了紛揚的大雪,隻有灰暗的天。
“你現在萬人之上,竟連個軟轎都沒人給你備?”牧之看著飛舞的雪,語氣如雪一般又冷又刺人。
晏承浚坐在他旁邊的圓凳上,將他隨手放著的書拿起來看了看,溫聲說:“皇城之內,隻有皇族才可乘軟轎。”
牧之聞言,挑起一邊的眉毛,發出了一聲極輕極快的笑:“裝模作樣!”
“等你養好了,我帶你去湖心亭賞雪。”晏承浚沒有理睬他的嘲諷,而是摸了摸他的手,“去床上躺著吧,手這樣兒冷。”
牧之不理,眼神刀子似的劃過晏承浚的臉:“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晏承浚苦笑:“背後出招的,不是陛下嗎?”他說著,從懷裏取出幾根銅針,“我當時還以為,你終於找到打發時間的樂子,倒也不算無聊。沒先到你手藝竟這般精細,背著我偷偷做了這麼多銅針……就為了殺我?”
牧之看著已經發黑的銅針,胸口一窒。殺他?
他怎麼舍得殺他?
失血的身體在昏過去之前的奮力掙紮,也避開了心上人的位置,盡數刺向了他的護衛。
牧之握緊了拳頭,牙根因為緊繃的精神而陣陣發痛。
他在行動的當晚,終於有些明白了一直纏繞心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惶恐是什麼了。他在害怕不能守住先皇留下的基業,更是害怕不忍傷害晏承浚的優柔寡斷的心。他恨自己,已經被逼上絕路卻還不能痛下殺手,他看著晏承浚的時候,明明已經痛得不能呼吸,卻還是可以靠著以前的溫暖,拚盡全力地治療自己。
擅權擅專,冷心冷情。
他做不到。
他不配成為這片山河的守護者,是他的優柔寡斷,害得福滿喪命,害了阮氏一門如今下場淒慘,就連之前的“保皇黨”一派,現今都被晏承浚打壓得小心翼翼。
他還活在從前的夢裏不願醒來。他得做點什麼,才能一點一點,把自己的魂,從那個蜜糖般的從前剝出來。這個過程大概很痛,他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
“朕做毒針,不過為了自保。”他撇開眼,不去看晏承浚的神色。
“牧之說笑,我怎麼會傷你?”
“君臣之禮,晏大人。”牧之冷聲提醒著他的稱謂。
晏承浚一愣,點頭道:“是臣失了分寸。”
“晏大人,福滿是朕身邊兒的人,如今走了,算是忠心護主,朕不能寒了他的心。”
“銀錢和地已經都送到他家去了,喪事正在準備。”
牧之點頭:“朕病了這麼久,蓉妃那兒還好嗎?”
“陛下如果擔心,可以去看看。”
牧之斜斜地看了一眼晏承浚,冷笑。
“這兒是陛下的家,陛下想去哪都行。”
牧之疑惑,仔細看向殿外,以前站滿了護衛的宮道此時空無一人,隻有雪花飛舞著飄飄灑灑。
晏承浚撤了看守?牧之狐疑地看著晏承浚,拿不定他又在搞什麼鬼。
“眼下天氣不好,等雪停了,出了太陽,臣陪陛下去看看蓉妃娘娘。”
入夜,大雪並沒有停下的兆頭,反而越下越大。瑩白的雪地映著殿裏的宮燈,閃出細碎的銀光,煞是夢幻。
牧之很愛雪天,這種時候,除了雪落的聲音,便天地寂靜,萬物無聲。寒冷的雪花包裹著萬事萬物,圓潤光滑的雪團仿佛世間最可口的糕點,讓他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想去舔上一口。潔白的世界能淨化人的心靈似的,將魂魄裏的肮髒雜質都凍成幹粉,碎裂在空氣中。
可他現在沒法好好看雪景。
(不點火了,點火刪了)
(脖子以下不予顯示,車程已刪除)
溫暖的殿內讓牧之出了薄汗,芸璽早就帶人準備好了浴桶,晏承浚抱著癱軟無力的牧之一起泡進去,幫他清清洗幹淨。
屋外大雪連綿,萬籟俱寂。洗漱幹淨的牧之躺在床上,夢裏鐵馬冰河,殺聲震天。他自濃重的血腥味兒裏醒來,外麵竟還是漆黑的天,紛揚的雪。身側躺著的男人身體滾燙,手臂霸道地圈著他,將他緊緊環抱在胸口。牧之看著他酣睡的臉,細細打量著他飛揚的眉、濃密的睫、線條鋒利的唇、青灰的下巴,手指細細、慢慢的,描繪他的眼角眉梢,劃過喉結,停在胸口。
食指下是溫熱的肌膚,覆蓋著年輕健康的心髒。
我該拿你怎麼辦?
牧之在心裏歎息,睜著眼到天光大亮。
似乎因為前一段時間一直長睡不醒,自他醒來之後,總是清醒地迎接著天明。白日裏神思倦怠,對著一幅畫、一個物件兒、一束枯枝便能出上很久的神。他有點兒累,也說不上哪裏累,就是覺得這日子漫長而安靜,像被束在高閣裏落滿灰塵的往昔,褪了色,息了聲,了無生趣。
“宮道都清掃幹淨了,今日臣陪陛下一起去看看蓉妃娘娘吧。”晏承浚手裏捧著一件大氅,抖開,給牧之披上,係好,“這是羌國送來的水貂皮,統共就三隻。臣想著不如做件大氅,可以拿來防寒。”他推著牧之走到鏡前,看著鏡子裏的人,目光灼灼,笑意溫暖,“果然很稱你。”
牧之不知道晏承浚怎麼有這興致,突然要帶他去踏春館,他坐在暖轎裏,不由抬手掀起了簾子朝外看。晏承浚黑色的大氅在紅牆白雪裏煞是顯眼,他埋頭走著,神情專注,似是察覺到牧之的目光,他抬頭看向暖轎,衝盯著他的牧之輕輕一笑。牧之像被簾子燙了手,立馬縮回暖轎裏,不再看他。
蓉妃比起之前更顯豐腴,臉色也比剛受孕時好看不少,看樣子被伺候得挺好,隻是眉間愁緒太濃。她見了牧之仍很歡喜,拉著他看自己給孩子縫製的小衣裳。她在踏春館裏一步都不敢出去,所能聽到的有限的消息,都來自於她在朝為官的父親莊閑。她隱約知道現在自己的夫君有名無實,也隱約知道他和自己一樣受製於人。可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卻也有些莫名的信心,覺得這個男人一定會擺脫現在的困境,再衝雲霄。
但,那個男人,那個晏家的人,直覺裏,她就能感覺到這個晏大人的危險。她隻要看到晏承浚,整個人似乎就被蛇纏住了一般,黏膩而冰冷的感覺從她的後頸一路攀附,扼住喉嚨不能言語。
作者閑話:
有些後悔寫那麼多肉了,每天更新都要刪刪刪=。=
編輯說了,不能點火
這章居然開了三分之一的車,害,我也不知道能寫這麼長的車程啊
修了三遍了,拜托給我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