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正則同薑淩恒回到出事的二層樓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看到的場景，說不上的滑稽。
    確實摔得不輕的李昌博，一手扶著自己的後腰，一手緊抓著麗娜纖細的手腕，彎腰撅腚的姿勢充滿喜感，
    “你聽我說，你別跑，我們不是壞人，我是律師，律師懂嗎，那兩個，就追出去那倆，是警察，刑警，懂嗎，刑警。”
    其實麗娜隻是站在原地，並沒有特別的掙紮，隻是偶爾覺得被抓的不舒服，略微掙動一下自己的胳膊，但是配合李昌博一動就疼的呲牙咧嘴的表情，一出強搶民女未遂反被胖揍的戲碼，淋漓盡致。
    聽到兩個人回來的腳步，李昌博僵硬的轉身，
    “我擦，小風子，你竟然讓丫的跑了，你這刑偵支隊長就這路子。”
    沒搭理李昌博不滿的嘲諷，風正則走到麗娜麵前，
    “我是西區分局刑偵支隊長風正則，麗娜，請你跟我們回局裏協助調查。”
    問詢室的亮白燈光下，卸去了在緋夜濃妝的麗娜，有一張清秀可人的臉，白皙皮膚還有些嬰兒肥襯出少女感，而對方確實是一個隻有21歲的女生，還是在校的大學生。
    但令風正則最驚訝的不是麗娜的年齡和學生身份，
    “趙毅在哪裏，你們找到他了嗎？”
    本名席麗娜的女孩隻在二次見麵時，對兩人的身份表現出略有詫異，就再無反應，而此時一開口，圍繞著這個女孩所有的疑惑，瞬間就有了答案，風正則對趙毅的問題避而不談，反問，
    “你就是趙毅的女朋友。”
    風正則一句話，讓這個從走進分局就似乎平靜無波的女孩，瞬間紅了眼圈，
    “你們知道了，那趙毅他，趙毅，”
    這是個聰慧的女孩，僅憑著風正則的第一反應，就猜出男友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黑亮的眸子中滑落，但是席麗娜卻仍舊壓抑住情緒，並沒有痛哭出聲。
    “趙毅在一周前，遇害了。”
    風正則冷靜的開口，但沒有想到，看上去堅強的席麗娜，在得到趙毅準確的消息後，雙眼突然圓睜，雙唇劇烈的抖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然後頹然軟倒在座椅上。
    淩晨四點的急症室，風正則和薑淩恒陪著趙毅的父母以及妹妹，等待為席麗娜做全身檢查的醫生。
    “患者有先期流產的征兆，兩個月是高危期，你們家屬是怎麼照顧的，一定要保證孕期的營養還要注意情緒，切忌大喜大悲。”
    醫生叮囑完，就匆匆離開，帝都深夜的急症室說是戰場也不為過。
    趙毅的父母在聽到懷孕二字，就已經激動不已，立刻進入診室，看到蒼白臉色靜靜躺在病床上的席麗娜，老兩口頃刻淚如雨下。趙毅的母親走上前，蒼老的手握住女孩因為掛著點滴略顯冰涼的手腕，
    “女子，我是趙毅的媽媽，幸苦你了，是我們對不住你。”
    麗娜的眼淚再一次滑落，卻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風正則在旁邊看著，略微有些歎息，即使再著急，風正則也明白現在不是繼續詢問的好時候。
    安排好人員在醫院保護席麗娜以及趙毅的家人，同時想到席麗娜懷孕期間所處的壞境，風正則特意找了院方，讓他們安排席麗娜第二天做一次全身檢查。
    交代完一切，風正則和薑淩恒走出醫院，今日立秋，日出的時間也隨之開始推遲，一片暗色的天空，讓暑氣消了不少。
    “走走吧。”
    薑淩恒點上一支煙，看到風正則伸手，想也不想就把才吸了一口的煙丟進垃圾桶，
    “你懷疑劉濟澤的死亡原因。”
    風正則瞥一眼垃圾桶，語氣輕鬆的開口，找到席麗娜讓趙毅身上的謎團有跡可循，現在關鍵是薑淩恒提出的超乎想象的思路，
    “我們已經遍查了劉濟澤的社會關係。跟他有利害衝突的人，不至於要置他於死地，就算要劉濟澤死，用“紅女”作為殺人手段，讓人始終覺得匪夷所思。”
    “無論趙毅還是劉濟澤，如果不是有人為因素，都不會引起刑警隊的注意。”
    薑淩恒冷冷的說完，偏頭迎上風正則看過來的視線，
    ““紅女”的出現，嚴重影響了帝都長久以來地下黑色產業的平衡。”
    “呂漫翎？”
    與薑淩恒閃爍著灰藍光芒的眼神相撞，風正則的反問帶著一絲遲疑，畢竟懷疑到劉濟澤已經是驚天的猜測，要是呂漫翎也被列為懷疑對象，那麼“紅女”所帶來的惡劣影響已經不是本身身為毒品這麼簡單了，這是對整個國家化工製藥科研係統的一次沉重打擊。
    “鴻江的事情，現在已經驚動了上層，我這個小支隊長已經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風正則隻是一瞬的遲疑後，就已經明確了接下來的調查方向，以往都是自己一人在抽絲剝繭的過程中，查找線索方向，就算有了一點微妙的感受，也沒有可以去探討的對象，而現在薑淩恒的思路與自己的，就像在公路上高速行駛卻始終並駕齊驅，隻需一個轉頭，對方就在你的視線範圍內，從不曾偏離，也未曾落下。
    風正則還沒有理清對薑淩恒的具體感覺，被吸引，肯定是有的，不然從來都喜歡溫軟女人的自己，怎麼會受不了誘惑吻上跟自己一樣強勢的男人，不過30個小時，那種略薄缺乏肉感，卻堅韌有力的碰撞，讓他隻要想到，心裏就會難以克製的湧上一簇火熱，有誰會想到，看上去就像隔著一層堅冰的人，身體接觸是那麼溫暖，甚至熱烈。
    但是，風正則收回目光，一個吻可以說是意亂情迷，身為男人，難免被荷爾蒙左右。而信任，這才是風正則心裏最震驚的，薑淩恒已經在潛移默化中，讓自己對其建立了完全超出了對普通同事之間的信任。
    身為警察的信任，不同於平凡大眾，那是萬分危急可以交付後背的不顧一切，這份信任，是曆經層層磨礪，次次驚險，種種誘惑後，留在骨子裏的驕傲。但薑淩恒就那麼細雨潤物般走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位置，這裏麵有對方的強橫，也有自己的放任。
    風正則沒有忘記對薑淩恒目的的懷疑，也不曾忽略對方任何動作情緒的細節，薑淩恒的空降絕不是偶然，甚至選擇自己也可能是早有圖謀，不然，他不會恰到好處的熨燙自己每一個很難為人發現的小癖好。但薑淩恒的到來，並沒有影響案件的進展，甚至在一些關鍵點，薑淩恒犀利的敏銳度完全切合了自己的思路。
    這是第一次，薑淩恒的大膽假設超出了風正則的圈定範圍，多年的警察生涯讓風正則多疑但並不盲目，辦案講究證據，而不是所謂的感覺。
    風正則低頭沉思，並沒有發現薑淩恒望過來的眼神中，翻滾晦暗的波動，他在等，在等這個自己很久前就已經選定的人，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