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我們是不是把太多精力放在劉濟澤身上了，我覺得趙毅的死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魏舒第一次質疑風正則，趙毅是警察，而且死狀慘烈，這讓魏舒幾天來一直憋著怒火，沒日沒夜跟著技術排查監控。但自從兩天前出現了死者劉濟澤，以及那個叫楊揚的傳聞是風正則前女友的女人，整個案件的調查方向，就開始偏離，魏舒明白風正則有自己的想法，但他無法忍受，大家都去調查一個死掉老頭的風流韻事，而把一個警察的慘死放置一邊。
    “魏舒，你瞎掰乎什麼呢，還不趕緊去幹活。”
    袁政是隊裏資曆最老的刑警，也是所有人中除了秦明川，和風正則接觸時間最長的人，感覺到風正則越來越低的氣壓，袁政心裏暗暗叫苦，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魏舒真的是無知者無畏。
    用眼神示意魏舒趕緊該幹嘛幹嘛去，但魏舒完全無視袁政的話和看過來的眼光，隻是執拗的盯著風正則，要一個答案。
    “他沒必要向你解釋，你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從開會以來就沒有開口的薑淩恒，冰冷的聲線傳來，
    “他是你的隊長，你隻需要執行他的命令，想要知道原因，自己去想。”
    等紅燈的過程，風正則隨意的把手搭在檔位上，一些碎發掉落在眼角，含著日光的琥珀色的瞳仁，有星星點點的暗影，
    “其實你沒必要替我解釋。”
    薑淩恒轉頭就看到風正則眼中的熠耀光斑，
    “你太縱容魏舒了。”
    薑淩恒不悅風正則一直對魏舒不同與其他人的縱容，說不上原因，就是很不喜，
    “我不是縱容，隻是，”
    “你隻是想保護他的赤誠。”
    這是薑淩恒第一次毫無風度的打斷他人未完的話，兩人陷入一陣靜謐，風正則隻是自然而然的作為，沒有太多想法，多年的刑警生涯，讓他見慣了生離死別，有受害人，也有身邊戰友，來來往往，人生無常，他已經可以坦然麵對，但魏舒就像剛躍出地平線的那輪赤烏，除了對新視界的無限熱忱，還有一顆勇敢並火紅的心，可能因此風正則總是有意無意的維護甚至縱容著魏舒，哪怕對方會笨拙，有遲鈍，甚至鬧出笑話。
    “我不會了。”
    風正則略微歎息，魏舒必須自己成長，但伴隨成長而來的陣痛，沒有人可以替他承擔。
    一絲滿意的笑，從薑淩恒的嘴角揚起，快到幾乎看不清。
    “已經和風化以及禁毒協調好了，因為是跨區域辦案，我讓禁毒司那邊做了工作。”
    “什麼時間？”
    “今天晚上。”
    “我和你一起。”
    趁著又一個紅燈，風正則轉頭看了一眼薑淩恒，對方正把眼光投向車窗外的某處，
    “好。”
    黑色SUV再次彙入綿延的車流中，薑淩恒看到車窗倒影中，自己嘴角的一絲笑，轉瞬即逝。
    流年男士養生會所，同和路上的總店，借用稅務的名義，已經約好了張藝在這裏見麵。會所門口停滿了各種豪車，風正則的中檔suv明顯不夠看，看著停好車的兩人下來，門口一直蔫蔫的迎賓小妹，突然像打了雞血一般，一路小跑過來。
    “兩位先生好，二位是第一次來嗎，我們這裏有很多適合二位的項目，這邊請。”
    旋轉門的內外就像兩個世界，從躁動的悶熱一瞬變換馨香的清涼，一排身著職業套裝的會所女接待躬身問好，兩個人自然的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很快就有接待小妹端上兩杯溫度適口的香片。
    “兩位是第一次來嗎，這是我們的服務項目，允許我向二位介紹。”
    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捧著一本圖冊優雅的側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
    “我們是來見你們張總的。”
    “見張總嗎，請問兩位是？”
    “警察，這是我的證件。”
    高跟鞋跟踏在大理石瓷磚地麵上，傳來清脆但沉穩的聲響，兩個本來低語的人同時抬頭，一個漂亮但有些年紀的女人徐徐而來，棕色的頭發輕盈地盤在腦後，隻垂下絲縷在臉側輕擺，西裝裙套裝貼合身體曲線，尤其是裸露在裙角下的一雙小腿，瑩白如雪。身姿婀娜的擺動，舉手投足間的風情，和著室內馨雅的暖香，像是風中輕舞的柳枝。
    發型妝容著裝無不精致的女人，站定在麵前，伸手朝向已經站起身的兩個人，同樣無可挑剔的微笑，漏出整齊白亮的皓齒，
    “歡迎兩位，我就是張藝，二位警察先生請到我辦公室談吧。”
    不大的房間，卻布置的雅致馨然，賓客分坐在茶幾兩側，張藝施施然泡茶，舉止美好像畫中人，
    “兩位今天來，是因為劉濟澤？”
    雙手捧杯，各放到二人麵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放在唇邊輕抿，然後張藝聲音平靜的開口。
    風正則已經觀察了麵前的女人好一陣，對方的眉眼妖嬈但美好，而眼下並未完全遮掩住的青色，顯示她這幾日的心緒不寧，
    “既然張總已經知道劉副院長的事情，應該不介意跟我們談談你們的關係。”
    “我們的關係，怎麼說，就算有關係也是曾經的關係。”
    張藝的話語淡淡的，似乎有什麼情緒，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你很在乎他。”
    薑淩恒的語氣肯定，女人的心思，尤其是愛與怨，在情緒起伏的時候，是很難掩藏的。
    張藝把視線從手中的茶水移向薑淩恒，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口中說著感情，但眼神毫無波瀾，張藝微微的苦笑，
    “你完全不能體會我的心情，但卻說中我的心思，警察都這麼可怕嗎？”
    對張藝的評價不置可否，但薑淩恒卻有些不適的轉頭看了一眼風正則，正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那裏麵是和自己一樣的平靜。
    “你說的對，我很在乎他，應該說我愛他。但他隻愛一個人，你們應該知道，就是呂漫翎。其實劉濟澤是個很矛盾的人，他的愛情，他的婚姻，他的行為處事，都很矛盾，但我依舊被這樣的男人吸引。”
    “最初我們相識，我隻覺得這個男人的眼神裏藏著野心，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野心勃勃的男人背後卻是對愛渴求但不可及的苦惱，任何一個女人都拒絕不了這樣的人，我知道他不是愛我，隻是在尋求被愛的撫慰，但，我還是沉淪了。”
    “劉濟澤也許不是個好男人，但他是個好情人，我能有今天的一切，他幾乎給予我所有能給予的幫助，我總是感激他的，但其實他一直都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
    一口氣說完，張藝端起茶杯，但手卻有些不自然的顫動，低頭抿茶來掩蓋自己略微泛紅的眼眶，
    “張總，這樣問可能有些冒犯，請你諒解，關於劉副院長的偷拍視頻，你是否知情？”
    “你說的那些視頻，其實我也是跟他在一起以後一段時間才知道，但是他保證過隻是自己收藏，所以，雖然我當時很生氣，但卻依舊默認了這件事情，要他保證以後都不再拍了。”
    “雖然很抱歉，但請你一定要回答我下麵的問題，你們在相處的時候，劉副院長是否會提一些逾矩的要求，比如使用一些道具或者進行一些角色扮演諸如此類的。”
    “沒有，劉濟澤沒有那種嗜好，至少我沒有察覺到他有。”
    “就你所知，劉副院長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茶杯落地，洇濕了腳下華美的地毯，張藝目光緊盯著風正則，
    “你什麼意思，難道劉濟澤是被人害了，肯定是因為那個女人，肯定是。”
    張藝情緒激動連帶著一直溫和的聲線也變的略顯尖銳，
    “麻煩你說清楚，哪個女人？”
    風正則的聲音依舊是冷靜沉穩，有效的安撫了對麵的女人，
    “就是劉濟澤藏起來的那個女人，就是因為那個女人，劉濟澤才會選擇離開我，那個女人，肯定是那個女人，劉濟澤從來不遮掩他的婚外情，但是一年前他為了這個女人斷了在外麵所有的情人。而且，他甚至有了離婚再娶的想法，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又放棄了。你們想想，這個女人對他的意義甚至超越了呂漫翎，所以，肯定和這個女人有關。劉濟澤從來沒有這樣保護一個人，其實我們都很可笑，以為他是在乎才不掩飾我們這些所謂情人關係，但現在想想就是因為不在乎，所以他才會把真正在乎的藏好，尤其是隱瞞呂漫翎。”
    “你說的女人是誰？”
    “不知道，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能讓劉濟澤放下對呂漫翎的執念，和對自己漫長的折磨。”
    張藝的話中帶著化不開的苦澀，這是一個陷入愛而不得女人最後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