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慕名花 21、周末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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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樹櫻花,在初夏才盛開,沒有幾天,便枯萎了。周圍高大的鬆柏樹,將這個窗前的空間擠壓的陰暗而濕潮。秦放記得,櫻花芬芳的日子,那細小的花朵,有著牡丹樣的嬌豔,淡淡的紅色,越開色澤越淡,粉中帶凝,三兩朵依偎著,形成一把小傘,長長的花柄,吝嗇地為它們輸送水露。繁花謝落,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發紫的葉子,密密麻麻的長起來。
半年的時間過去了,陰鬱不散,秦放每到辦公室,都要默默的凝望窗前這個失去生機的櫻花樹。秋去冬來,一場大雪之後,那樹枝上落滿了白雪,樹枝被厚重的積雪壓斷了。留下一個頑強的枯枝,斜斜地指向屋內。冬去春來,辛勤的園丁將它連根挖掉了。
沒了那顆櫻花樹,樹坑還在,隻是,那坑裏栽種了幾次樹木,都枯萎了。十幾年過去了,一直到秦放離開這裏時,那裏還留著一個方方的樹坑。秦放依然希望,那顆櫻花樹會再度被人補種上,開出濃豔的花朵。
雲和大學迎來開學季,煥然一新的校園,有了熙攘往來的學生,便更顯得生機勃勃。
這日,秦放依然和往常一樣,散散慢慢,頭發淩亂地來到辦公室。新學期,工作任務繁重,翁部長每天早晨要堅持開晨會。他亦是每天早早到來,在校園裏走一圈,看看環境的維護,衛生的清理,設施的情況,將所見記在心中。八點時分準時到秦放所在的大辦公室,給大家開會布置工作。
看到遲到進來的秦放,翁部長皺著眉頭,沒多說話。會後,他喊了聲:“秦放,來我辦公室一趟。”
心裏感到一陣的緊張,秦放為這段時間,自己散漫的表現,感到很是沒有自信。每次看到大家努力工作的樣子,他都想重新振作,讓自己的時光不被白費。
“秦放,你住在學校,怎麼能遲到呢,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說你每天遲那麼幾分鍾,底下幹活的人怎麼看。你們是年輕人,早晨定個鬧鈴,早起幾分鍾嘛。”翁部長說完,指著辦公桌前的椅子說了聲:“你坐下。”
秦放連連點頭,自我批評著,下次一定注意。
“目前學生住宿的問題都解決了,原本騰出來預留給學生的職工樓,要重新分配給職工住,你最近辛苦一下,將那四棟宿舍樓排摸清楚,拿出個職工住房分配方案吧。”翁部長說完,將一遝學校房屋方麵的資料遞給秦放。“這是先前有人做出的基本材料,你自己再整理一下。盡快拿出來,我看看。”
秦放離開翁部長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心裏想著,這分配住宿的事情,似乎還真是個不簡單的事。
新的學期,雲和大學一下子增加了兩千多名學生,加上以往在校的學生,三千多人的樣子,這教職工一下子也聘用了好多,接近三百人。一時間要給大家合理的安排到房屋住宿,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所謂人心不一。就拿房屋的狀況,每套房屋也不盡相同,每套房屋裏麵,有大房間,有小房間,有陰麵的,有陽麵的。樓層呢,頂層熱,底層陰。秦放想著,新來職工的好說,那些住過一段時間,熟悉情況的,還有拖家帶口的,實在不好講話,弄不好,還要吵架,也給翁部長的工作惹麻煩。
雲和大學的職工樓,是從農學院接手過來的,雖然外邊粉刷一新,但這樓內,依然是老式的木門窗,水泥地麵,側所很小,牆壁經過粉刷還算幹淨。秦放拿著一串鑰匙,挨個房間排摸了,畫了每套房屋簡單的平麵圖。一圈下來,一個上午就過去了。臨下班時,他想著,這樓內就有一個單元,似乎房間貼了木地板,如果要分,是不是得將這些房間預留給那些校領導呢。思考著這些,他看到學生下課了,蜂擁奔向餐廳。自己無心去學校餐廳和學生擠。
秦放在校門口的紅房子飯館,要了一盤炒麵,正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忽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嗨,秦放,你怎麼在這裏吃飯?”
“吆,怎麼是你?”秦放放眼一看,是一個帥氣的男子,他記得他在高中時在他的鄰班,名字叫龍吉祥,在合班的大通鋪宿舍裏和自己一起住過三年的高中時期。
“哎呀,真是碰巧,我就在這東邊的氣象站工作。難道你在雲和大學上班?這個地方除了村上的農民,來吃飯的基本是雲和大學的老師和學生了。”龍吉祥熱情地望著秦放。
“你猜對了。來坐吧,你要了什麼,端過來我們邊吃邊聊吧。”秦放客氣地讓座,有種他鄉遇故人的感覺。
龍吉祥坐下了,他欣慰地說:“好啊秦放,這下我在這工作可算多了個熟人,以後你下班了來氣象站,我就住在哪裏,那地方,晚上打麻將,跳舞唱歌場地樣樣全著,就差人了。”
“我聽說你先前上的是農學院,這個雲和大學的舊址,你也曾在裏麵待過吧,應該很熟悉了。”秦放笑著說。
“那是呀,我現在還經常進去,打打籃球呢。”龍吉祥說著,他要的一碗麵也上來了,兩個人邊吃邊聊,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離開的時候,秦放看到龍吉祥騎著一輛自行車,車的後座上夾著一頂草帽,和一把鐵鍬,那草帽一般是在老家,父母下田的時候戴著的那種麥杆編製而成的。
龍吉祥樸實地回頭一笑,爽朗說了聲再見,這情狀讓秦放有種異常的親切感。他覺得龍吉祥樸實不做作,往後一定要去拜訪他。
秦放看了看時間,離下午上班還早,便回了宿舍。沒有午睡習慣的他,隻能靠看書來打發時間。
在他的行李包裏,有一遝書,還有一些筆記本及信件,用一張黃色牛皮紙包著。秦放一直不願觸碰那些東西,有句話說的好:“當挽留不住一個人的失去,就把她記住。”對秦放來說,李雯璐的離開,就像一把鋼刀,深深地紮在他的心上,任憑他將所有記憶揮霍了,也忘記不了有她的每時每刻。所以,他寧願遺忘,不想有任何關於她的情景,觸動他的記憶,讓自己陷入無邊的追思和痛苦中。
但往往事與願違,越是不想提及的事情,總會被自己主動想起。尤其在沒人的時候,孤獨的時候,那記憶的清晰,讓自己陷入瘋狂的失眠當中。
抑鬱是一種可怕的心情,讓人陷入反複的自我設限,自我掙紮中。讓所有的美好,化成一種無邊的失望,提不起任何興趣,世界被壓縮成平麵了,沒有生機。進而又發展成一種抽象概念,抽取了所有的想象力,隻有在無邊的概念、推理和判斷中博弈。當所有的形象思維被抽空時,一切便變成無聊的碎片,記憶中的喜怒哀樂,幾乎和自己毫不相幹,世界失去了一切意義,變的無聊透頂。情緒的失去,讓人瘋狂。
秦放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打開李雯璐的遺物,她看到一本沾著她香味的筆記本,那是她的日記。
看著娟秀的筆跡,她不由得讀了下去,這是第一次打開她的記憶。
“10月10日,晴,來到銀川的第一個日子,在街頭尋覓一個落腳的地方,都市雖然不夠繁華,也不夠古老,但有著不一樣的人。那些頭頂白帽子,去清真寺禮拜的回族人,他們可有不同一般的虔誠信仰。這裏回族人很多,他們吃清真的飯菜,便有著一些專門屬於他們的美食。……”
這是李雯璐第一次到銀川時的印象錄,再讀下去,他才從她的日記中,發現她又提到那個弟弟,在她八歲時被人拐走了,也表明她來到銀川的初衷。
在她的遺書中,秦放也記得,她也提到了他的弟弟,十多年前,被一輛寧A拍照的箱車帶走了,找到他,這是秦放唯一可以為李雯璐去做的一件事情。
秦放合上李雯璐的日記,從那種失落的情緒中掙紮出來,靜下心來想了想:“是的,無論如何,該為她做點什麼了,就算是一個使命吧。”秦放想將這件事,當他那時一件唯一有意義的事情來做。悉知,就如一個乞丐的改變,是來自一個賣花的小姑娘給他的一朵善意的玫瑰花。李雯璐這個遺願,或許隻是一朵給他希望的花朵吧,誰知以後秦放會怎麼樣呢?這拿到十多年後的今天來看,隻怕僅此而已。